苏梦枕难得迟疑,他总觉得方才那人有些古怪,却又说不清是哪里古怪。若是无凭无据说她的人有问题,恐怕这位护短的赵姑娘又要不高兴了。
所以,这位从来行事果决的苏楼主,竟有些犹豫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赵柔安噗嗤一声笑了,她像是明白苏梦枕的担忧般道:“怎么,苏先生是怕说了不该说的话,让我不高兴?在苏先生眼里,我就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她说这话时,语气满是调侃。苏梦枕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忍不住跟着笑道:“不,你从不是小气的人,是我担心自己不会说话,又惹赵姑娘你不高兴。毕竟我还欠些你一个人情,债主的心情若是好些,我这个欠债的人应该也会好过些。”
“其实我现在就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赵柔安听他提起这事,忽然就收了笑容,一本正经地道。
苏梦枕道:“何事?”
赵柔安看了眼树大夫,示意苏梦枕附耳过来,她只说给他一个人听。树大夫见状,老脸一皱不满地哼了一声,人却很自觉的离他们远了些。
他在苏梦枕身边呆了那么多年,早就知道什么事情该听,什么事情不该听。
赵柔安见他走远,这才以手掩嘴凑近苏梦枕耳边。女子温热的呼吸就在耳边,拂过耳朵时,令他不由得心头一颤,耳尖也跟着有些泛红。
可惜,那少女却全然没有发现他的不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原本掩嘴的手,猛地攀上他的脸颊轻轻捏了一下。
他的脸颊被风吹得很凉,经少女这么一捏,便从接触的地方开始微微发热,原本苍白的脸也多了几分血色。
见他似乎要说什么,赵柔安忙晃了晃自己的手,抢先一步道:“你欠我的人情已经还清了。”
苏梦枕强忍住触摸脸颊的欲望,神色复杂的看着她道:“用一个人情换这个,你不怕自己后悔吗?”
“我为什么要后悔?”赵柔安笑着道,“能让名满天下的苏梦枕脸色大变,难道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吗。”
她说着,似乎想起了苏梦枕方才那惊愕的眼神,笑声愈发清脆。苏梦枕被她的笑感染,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畅快的笑过了,以至于树大夫再见到他时,忍不住好奇的道:“咦,那小姑娘莫非有什么灵丹妙药不成,楼主你的脸色似乎比之前好了不少。”
仔细一瞧,原本苍白的脸上竟然带了淡淡薄红,这可是他无论用什么药都达不到的效果。想到这树大夫,不禁有些抓耳挠腮,暗暗后悔刚才自己走的太远,没听见这两人说了什么。
苏梦枕闻言,脸色愈发不自在,带轻咳一声道:“树大夫多虑了,赵姑娘她并不会医术。”
“医术或许不会,但肯定是会毒术的。”树大夫有些意兴阑珊的道。
“毒术?”苏梦枕一惊,皱眉问道,“树大夫何出此言。”
“那姑娘身上有股香味,我起初只觉得熟悉,却没有想起在哪闻过。”树大夫摸了摸胡须,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方才才想起来,那香味是应该是南疆一带用来驱虫的香味。若是能制香,便也能制毒。就算那小姑娘不会毒术,她身边也一定有会毒术的人。”
自古医毒不分家,想来为她制这香的人,应该就是替她治病的人。想起她的病,苏梦枕不由得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有血色的脸又白了下来。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袖子里的红袖刀,目光如深潭一样冰冷。这一刻,他再次感受到了苍天的不仁,命运的作弄,胸膛里那势要战胜命运的心,似乎跳得更快,跳得更剧烈了……
“他来这多久了?”赵柔安想起苏梦枕的提醒,便将那位管事的宦官寻来,问起了守着林仙儿那人的事。
老宦官小心翼翼的看着赵柔安的脸色,字斟句酌地道:“回公主的话,小九子来了有一年了。小九子就是那人的名字,他是一年前老奴在门口捡的,捡回来的时候一身伤,被人打的都没块好肉了。”
似乎是想起了那时的场景,老宦官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接着道:“他说他是……那种地方逃出来的,老奴想着自己一个阉/人,也没啥好忌讳的,就收留了他,想着以后死了也有个人给自己摔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