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水草里的小青鱼在寒凉的水中冒了一串咕噜,一只野鸭似有察觉,脱离野鸭群向溪边游过来。
这时,水中一双细白的手忽然伸出,猛地抓住了野鸭,野鸭察觉到危险,扑腾着灰色的翅膀想要逃脱,为时已晚。
一道瘦削的身影从水中窜出来,是个漂亮的少年。
少年湿漉漉的长发垂在耳侧,被水泡过的皮肤白得晃眼,五官还未张开,有几分雌雄莫变,水珠儿顺着少年精致的眉眼往下滚落,掉进溪水里立刻没了踪影。
他抱着野鸭上岸,薄薄的唇瓣冻得发乌。
岸边蹲着一个胖子,那胖子满脸不耐烦,骂咧道:“真是蠢笨如猪,抓了这么久才抓住一只,你少爷我都快饿死了,快去给我烤上。”
“别以为你被那什么劳什子师尊收了徒弟,就不是我刘家的人了,你这贱狗,一辈子是我刘家的狗,别忘了你娘还吃着我刘家的饭。”
富家少爷千里迢迢去参加仙门入门选拔,谁知少爷资质平平,留在仙门只能做个外门弟子,而他身边的小仆从却是资质不凡,误打误撞被仙门里的仙人收做入室弟子,少爷心里都要怄死了。
刘富愤恨地望着少年。
岸边小树枝上挂着少年豆青色的宗服,那衣裳做工比他家绣娘做的精细多了,袖口处和衣摆处绣着繁琐淡蓝绣纹,穿在少年身上,衬得往日在他身边毫不起眼的小厮顿时变成了个清雅矜贵的少年。
刘富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外院弟子衣袍,素色的衣裳灰蒙蒙的,心中愈发不是滋味,向来都是他锦衣玉食,如今来这劳什子仙宗,反倒是他变成了下等人。
如果不是仙门规矩严厉,外门弟子不能僭越,刘富这会儿可能已经将那衣物扒下来穿自己身上。
他趁少年下河抓鸭时在岸边清点了少年上交的月俸,斜着眼看少年,略微有些不满道:“你就只领到了五十个灵石,一瓶辟谷丹?没有别的了?”
“都在这里了。”
少年语调没有起伏,一如他的眼,冷冰冰的,毫无波澜。
刘富盯着少年姣好的面容,微塌的鼻梁上一双内眦赘皮的眼露出沉沉目光,最后哼了一声,“你最好是不要有半分私藏,谅你也不敢,快去给本少爷把鸭烤上。”
少年垂着眼帘,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儿,略显稚嫩的脸上却没有多少表情,只是蹲在水边熟练地处置着手中的野鸭,又起身去砍了几个根鲜嫩的翠竹,架上火架,不一会儿,香味就飘散了出来。
刘富自小山珍海味大鱼大肉,而在仙门里吃了几天素食,馋得慌。他砸吧了一下嘴,压低了声音问:“你难道没领到什么修炼功法什么的?快给我瞧瞧。”
听到这句话,少年眼底终于有了几分波澜:“师尊未召见我。”
刘富哂笑了一声,“倒也是,虽然你捡了个便宜成了入室弟子,但是我听旁人说,整个天衍宗,七主峰中只有小苍峰最清冷,人丁稀少,甚至还不如其它次峰。”
野鸭平日在溪水里以水里小鱼小虾为食,肉质紧致,撒上香料,在火上烤了一阵之后,鸭皮上油滋滋滚落,冒出诱人的香气。
少年将烤熟的野鸭包进洗净的芋叶中,“少爷,好了。”
刘富接过烤鸭,正当他要大快朵颐时,后脑勺忽然一疼,他怒骂一声:“谁丢我石头!”
转头,刘富发现自己身后空无一人,忽然察觉手里一轻,他连忙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手里的烤鸭已经不见踪影。
“我……我的鸭呢?”这还真是烤熟的鸭子飞了。
刘富再看,刚才还在他面前的少年,也同时不见了踪影。
绵延的山峦之间,雾气弥漫。
林霁尘一手拎着少年后衣领,一手托着芋叶包着的烤鸭,脚踩在飞剑上,在少年一脸茫然时,解释了一句:“我是你师父。”
悬空的脚下是天衍宗成片的山峦,山风呼呼从耳畔刮过,高空之中,少年眼睫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