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朱广将往见袁术一事原原本本,详详细细讲了一遍。众人这才知晓为何那日青州马军观望不战。
“现在袁本初屯兵斥丘,正等我答复,诸位以为如何?”
田丰立时接口:“百利而无一害。”
“哦,元皓先生教我?”
“首先,将军虽然接连击败公孙瓒与淳于琼,但恕我直言,冀州困顿已极。府库没有闲钱,仓禀没有余粮,将士们南征北战,车马劳顿,必有怨心。而袁绍闻听此败,定然恼怒非常,若亲提大军来攻,将军如之奈何?”
朱广诚实道:“这样的话,河北危矣。”
“不错!然而,天助将军!袁术此时提出结盟,最直接的后果,便是袁本初不敢轻举妄动,有利于河北的恢复;其次,袁术乃袁绍之弟,他的公开决裂对袁绍的打击将十分沉重,这不仅仅是失去一州之地和数万兵马,更在声誉上予袁绍重创,势必引起天下人心浮动!”
“今将军据有河北,并州王子师乃将军故旧,幽州公孙瓒已是冢中枯骨,黑山张燕不过一匪首耳,黄河以北已无大的威胁。而黄河以南,看似袁绍为尊,实则不然。兖州杨彪,虽系袁氏之婿,但我深知其为人,早晚他也会步袁术后尘;徐州陶谦,并非袁氏族类,偏生他上任以后,徐州大治,此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袁氏必不容他。而他一旦遭难,能向谁求救?扬州陈温,虽与袁氏有旧,但老迈不堪,袁氏纵不图,旁人必谋之。”
“尚有荆州刘景升,此人名称‘八俊’,颇有才干。我听说他与将军有过渊源?倘若事起,其人立场或可期待?舍此之外,唯有关中曹操,其人与袁本初少小相识,交情匪浅。但他自身且难保,倘若中原动乱,他恐怕是鞭长莫及。”
田丰一口气说到此处,方才顿了顿,而后续道:“总而言之,袁术此举,已非‘阋墙’可比,实乃拆台。自家兄弟尚且如此,外人有何感想便不难揣测了。袁本初挟天子令诸侯,看似威震中原,然而除豫州以外,又有哪一地堪称根基的?袁术之决裂,但是其党羽离心离德之始。将军趁此机会,据黄河之险,外结群雄,内修农战,寻机平定幽州,剪除山贼。彼时南拒大河,北阻燕代,更兼鲜卑乌丸等众皆与我关系良好,便无后顾之忧。南向以争正当其时!”
朱广听罢,许久才舒出一口气。现在他算是再一次深刻理解了为什么刘玄德得诸葛孔明之后会说“如鱼得水”。当时大耳哥手下已关张赵,皆称“万人敌”,可就差那么一个替他谋篇布局,规划大略的“谋主”。因此总感觉使不上劲,东流西窜,不知方向何在。
如今自己已有多谋擅断的贾文和,又有擅于把握大略的田元皓!便是他卧龙凤雏,我又何羡之有?
“使君这席话,真比平阳之胜还叫我高兴!好!好!”
贾诩也徐徐点头道:“这便是元皓先生为主公所谋之大业!”
齐周向来是不轻易服人的,但一来跟田丰搭档这许久,深知其品性操守,又听他此番言语,心中钦佩之至,叹道:“我不如使君。”
朱广闻言大笑,指着他大声道:“使君,这个人可是不轻易服软的啊,难得难得!”
贾诩也打趣道:“我若能得都尉这句称赞,便死而无憾了。”
众皆大笑,连一直不言语的高顺也低着头忍俊不禁。齐周斜眼一瞄:“将军,贾中郎,两位几时还我钱?”
此话一出,哄堂大笑。
便是堂下值守的卫兵也忍不住偷偷侧目,心说到底是打了胜仗,看把这些人乐得!
说笑一阵,朱广贾诩都保证尽快还钱。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高顺突然冒出一句:“将军,末将有一事不解。”
“哦,子严说来听听。”朱广赶紧道。旁人看在眼里,心说人家这才是一起长大的弟兄,将军每每与高中郎说话,那神情语气,都不是外人可比的。
“田使君方才所言,称与袁术结盟百利而无一害。然而,这于袁术又有何益?”
高顺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这个问题其实朱广也琢磨了许久,但一直没弄懂他的真实意图。
贾诩捋须一笑:“中郎,要想知道袁公路的打算,其实很不难。”
“请先生赐教。”高顺诚恳道。
“袁术虽是袁氏嫡子,但很明显,在袁隗去世以后袁氏便以袁绍为首了。袁氏子弟及其门生故吏,都唯袁本初马首是瞻。这对袁术来说是难以容忍的。而且,袁绍对袁术的态度如何,你从袁术至今还只是青州刺史便可一窥。因此,从袁氏内部,袁术已难得利。”
高顺点了点头:“这便是他与袁绍决裂的因由。但,为何与我结盟?”
“呵呵。”贾诩欣喜高顺,除其为人踏实可靠之外,还有就是这一点,不懂就问。“这就要从袁术现在的处境来看了。他所刺之青州,原本也算是富庶之地,主公应该清楚,昔年幽州可是一直要靠冀州青州补贴官用的。”
朱广点头表示认同。
“但青徐黄巾复起,尤其是陶谦将黄巾赶入青州之后,青州七郡可算是满目疮痍了。袁术扫平青州黄巾,尽得其众,虽说实力大为膨胀,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是,他养不起这么多人。而袁绍也不可能补贴他。本来,趁淳于琼进军河北之机夺取冀州应该是一很好的选择。但我不明白他为何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