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动作停下,他摊开手掌——黝黑的泥丸竟已化作一枚与仙长先前所持相似的黄丹!只是粗糙些,不那么圆润喜人。
看了一眼杜鸢后,便见仙人老爷朝着自己鼓励道:
“吃下去看看?”
灾民再无犹豫,一口吞下。片刻,同样的惊喜在他脸上炸开:
“俺俺也不饿了!”
至此,杜鸢脸上方绽开无比欣慰的笑容,朗声道:
“诸位,可看清了?这便是贫道呈给苍天过目之后,所求之丹方!只需黄土一抔,枯草几茎,心怀虔敬,便可向这苍天——乞一条活路!”
一炉丹,救不了西南;但一个人人皆可随手炼就的丹方,可以!
此话一出,万众哗然。
很多灾民更是急忙低头搜寻,继而附身抠挖泥土黄草,试图学着仙长那般向天乞丹。
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人手中,那不起眼的泥草之物,竟真的在搓揉间褪去污浊,化作一枚枚散发着微弱暖意、颜色深浅不一的黄丹!
当粗糙的丹丸滚落掌心,无数灾民怔住了。看着这救命的“仙丹”,再望向场中那青衫磊落的身影,灾民们眼中泪水再也抑制不住。
黑压压的人群更如风吹麦浪般矮了下去,朝着杜鸢的方向,齐齐叩拜不织:
“多谢仙长给了我们一条活路啊!”
“爹,娘,娃儿有救了啊!”
“多谢仙人,多谢老天啊!”
对此,杜鸢坦然受下,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与激荡亦在他胸中奔涌不息。
来了此间多日,终于是靠着自己的能力,为这苦难的人间实实在在地凿开了一线生机!
这种感觉,杜鸢不知道如何形容,只是觉得心头分外舒畅,远胜仙家妙法。
不过,杜鸢也没忘记朝着他们说道:
“还请诸位万万记住,这是借而非给,所以待到大灾结束,诸位是要还苍天一份因果的!”
百姓们闻言,既感念又惶恐,连忙问道:
“仙长!那,那该咋还啊?是给老天爷烧纸钱、点高香吗?”
他们见惯了庙宇中的香火供奉,只道神明皆好此物。
杜鸢摆摆手道:“非也,非也。苍天至公至仁,岂会贪恋人间烟火?它既赐下这份‘善因’,所求的回报,自然也是一份‘善果’!”
“而何为‘善果’?呢”杜鸢目光如炬,扫过一张张茫然又急切的脸庞道:
“这善果,便是将这‘借来’的生机,化作日后绵延不息的善行!”
在众人惊诧不定之中,杜鸢快口朗声说道:
“它可以是邻里守望相助。它可以是修桥补路,济困扶危。它可以是珍视草木,善待生灵。它更可以是教养子孙,心怀仁善。”
“正所谓勿以善小而不为也!人间一切之善,皆可还此因果。”
“因为苍天要的善果,不是香火纸钱,而是你们活下来之后,用这借来的命,去行善事,积善德,让这人间少一分戾气,多一分温情,使这方天地,因你们的‘活’而变得更加可‘活’!”
杜鸢每说一句,黑压压的人群便会越发跪伏一分。
他们求神拜佛多年,也听惯了仙神慈悲,天地仁厚。
却从未见过这般真真正正的站在了他们面前的‘仁天’‘善神’。
说到最后,杜鸢看着这黑压压一片的百姓们说道:
“今日你向苍天乞活,他日便当以善行还报天地。此乃天道循环,亦是此丹方真正的‘丹引’与‘丹诀’!诸位,可明白了?”
百姓们没有回答,只是齐齐将头颅死死的磕在了地上。
杜鸢见状,便是轻笑仰天,长长呼出了一口鼻息后,畅快无比的道了一句:
“善,大善!”
——
百姓们感恩戴德,仙神们瞠目结舌。
许久之后,才是有人破口骂了一句:
“难怪说是炼丹方,就是这是个哪门子的炼丹方啊,这分明是给天道谈条件,还特么谈成功了!”
“怪不得这道爷一定要在如今光景之下,聚集万民之力,效仿上古王朝通天之法。如此大事,确乎是,算了,如此大事,老子是真没见过有人成功。”
“哎呦喂,只见古籍之事,居然能亲眼得见,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道家一脉,藏龙卧虎,可这位道爷,我怎么没见过?”
“猛!”
各路仙神自言自语,唧唧咋咋,上一次这般动静,还是有人提前横渡时。
而落子西南的各家则是跟吃了苍蝇一样脸色难看。
因为他们此前真的纷纷以为这道爷是来夺天地造化,以肥己身的。
可如今看来,这道爷居然真是奔着搭救西南万千黎民而来!
如此,岂不是摆明了和他们作对?
“这该死的道人,一群凡俗,也值得他堂堂道门魁首这般上心吗?”
“他若是自己炼丹不停,与人活路,那也无妨,他积他的功德,我们做我们的事情,不说各取所需,互惠互利。那也是一个井水不犯河水。可如今,他是在太越界了!”
“一个道家真君来儒家地界当圣人,他要干什么,他对文庙不满吗?”
看着他们叽歪不停,突然有人沉声道了一句:
“所以怎么对付?”
此话一出,所有声音都齐齐一变:
“这道人虽然下了狠手,但于大局无碍。我觉得可以暂缓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