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被踢开的王府长吏急忙从地上爬起,赶紧抱住了安青王的大腿道:
“王爷,王爷,您这是落水受惊,小登科遇寒,以至于神志不清了啊!”
说着,他对着周围还愣着的王府之人喊道:
“快,快请大夫来给王爷看看啊!”
天命加身之前您说说也就算了,如今那两个杀千刀的都进大江之底了,您怎么还能说的?
再说了,如今不应该是赶紧撇清自己和那两个混账东西的干系吗!
怎么还天命加身了呢!
这不是要命吗?这不
安青王岂会不懂长吏的弦外之音?他心知肚明,只是此刻再也容不得任何人戳破他仅存的幻想。
极致的惊恐过后,人的情绪往往会走向另一个极端。安青王此刻,正陷于这般境地。
故而他勃然大怒道:
“混账!本王天命护体,岂容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妄加编排?!”
长吏魂飞魄散,匍匐在地,几乎要哭出来:
“王爷,那两个蒙蔽您的混账已经葬身江底。但,但您放心,下官最迟明日就会帮您揪出,究竟是何人藏在背后,意图离间您和陛下的兄弟情分!”
为了将安青王从悬崖边拉回,长吏已是绞尽脑汁,用尽了一生的急智。
然而无用。此刻的安青王,最听不得的便是旁人否认他唯一能抓住的虚幻稻草
早年就藩,他是棋子。
后来削藩,他是棋子。
先前弥水,他还是棋子。
桩桩件件,积郁已久,此刻如何还能忍受?
安青王彻底爆发!
他猛地再次踹开长吏,双目赤红,声音因狂怒而扭曲:
“说!给本王说!本王天命加身!!”
长吏肝胆俱裂,磕头如捣蒜:
“王爷!醒醒啊!您真是急症攻心了!”
“杀了他!”安青王目眦欲裂,嘶吼声响彻夜幕,“给本王杀了他!!!”
周围之人却是个个沉默,没有一个胆敢说话,也没有一个真的行动。
“啊——!”
安青王只得自己扭曲着脸庞,一把抽出身旁甲兵的腰刀,就要砍了那个该死的长吏。
正欲落刀,却是听见一声:
“你啊,真的是连条泥鳅龙都算不上。”
这声音宛如定身一般,将暴怒中的安青王直直定在了原地。
直到那脚步声慢慢走到了耳旁。
安青王才是怔怔回头。
随之,呼吸都几乎一窒。
果不其然,是那个该死的野是那个青县的道士!
“你——!”
“嗯,正是贫道。”
杜鸢看着眼前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安青王轻笑而答。
怎料这回应如同火星溅入油锅,安青王彻底癫狂:
“跪下,就算是你也要给本王跪下!”
杜鸢奇怪笑问:
“为何我要给你跪下?”
“因为本王天命加身,你就算有再高的道行,你也得跪在本王身前!”
“天命,你为何敢说自己有天命?”
安青王浑浊的双眼瞬间爆发出近乎慑人的精光!
是了,他虽然一直是棋子,但他也有足以自傲的资本!
“因为本王历经艰危险阻,却依旧安然无恙!看见那滔天血河了吗?本王可是从那里面活着回来了!”
说到此处,他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解脱和狂热,斩钉截铁道:
“如此天命昭昭,铁证如山!本王焉能不是天命所归?!”
可对方却是怜悯摇头的道了一句:
“那不是你有天命加身,而是你不该如此丧命。”
安青王的下场,杜鸢一直看的很清楚,那就是斩首!
最后一点幻想被人戳破之后,安青王反而没了那种癫狂,只是愣愣问了一句:
“你说什么?”
杜鸢认真的看着他说道:
“你害人无数,贪金贪地,如今更是连谋反都备上了。所以,你不会死在这弥水里,也休想如历代藩王那般,得个自缢、饮鸩的‘体面’。”
杜鸢的声音很平淡,可却字字如刀,直戳心口。
末了,杜鸢看着他的头顶说道:
“你会是自开国以来,头一个于万民瞩目之下,被押赴午门斩首的藩王。”
声音还是很轻,可却砸垮了安青王的心神。
“不可能!”安青王双目赤红,嘶声咆哮,“他杀不了我!一个侥幸窃据龙椅之辈,安能杀我!”
“本王雄踞青州!七镇州军,六镇尽归麾下!地方豪族十之七八依附门下!更有膏腴万顷,坐拥长乐、安平、浮水三仓,积粟足支十年!”
“如此局面,纵难挥师南下,亦可划地称雄!”
话音未落。
一个声音自身后冷冷响起:
“崔氏青州房崔平,清河房氏青州系房无良。”
“前来复命,禀告道长,七镇州军已悉数尽查。都统以上军官,皆已自证清白,绝无从逆之心。余下冥顽不灵者,业已伏诛!”
安青王愕然回首,未及开口,又见张、韩二家之人联袂而出。
“益都韩氏韩承,钱塘张氏张载。”
“前来复命,禀告道长,青州诸族族长,凡涉逆案者,皆已悔过认罪,现下俱在狱中候审!”
“你们?!”
安青王喉头一甜,目光扫过,瞬间窒息——
那个据传呕血半盆、还被他赐下百年老参吊命的冯德正,竟好端端立在那里,此刻正与邢氏家主一同出列:
“伯陵冯氏冯德正,青州邢氏邢直。”
“前来复命,禀告道长。安青王府所有明暗田亩已彻底清丈,长乐、安平、浮水三仓亦尽数查封!”
:https://y。手机版:https://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