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黄昏,残阳如血。
圣树下,墨钰盘膝而坐,双目微阖。
一个身影,拖着沉重的步伐,从暮色深处走了出来。
正是刚从围剿中逃出来的戈兹齐。
围剿来得猝不及防,苦心培养的精英尽数折损,连给他收尸的人都没有。
但作为能一刀斩开城墙的强者,只要不是被当场格杀,一心想逃,这世上能拦住他的地利与军阵不多。
可逃出来又如何?
目睹同伴惨死,敌人的强大,更让他心中最后一丝名为希望的火苗,也彻底熄灭了。
完全看不到任何胜机。
于是,心生死志的戈兹齐,来到了这里。
执行他最后的,也是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刺杀战神教会大主祭,墨钰!
为这个他无比忠诚,却腐朽不堪的帝国,流尽最后一滴血。
这是戈兹齐第一次亲眼见到墨钰。
没有想象中的三头六臂,没有传说中的神光缭绕,甚至算不上英俊,却.平凡的真实。
他就那么普普通通地坐在那里,仿佛一个在田间劳作后,来树下乘凉的寻常农夫。
然而,就是这个普通的黑袍道人,却让戈兹齐如坠冰窟。
你不修行,见我如凡人。
若你修行,见我如蚍蜉窥天!
戈兹齐恍惚感觉,眼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血浪翻腾的血海地狱,一处万物霜天的真实世界。
“呼……”
戈兹齐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试图将胸中恐惧也一并排出。
持刀的手微微颤抖,他强绷着腿部肌肉,一步,一步,如同跋涉在万丈深渊的边缘,艰难地向着那个身影逼近。
而此刻的墨钰,其心神,仍沉浸在自己的识海天宫中。
阴阳二气所演化而成的太极演武场之上,他与心中观想出的老天师,一次又一次,不死不休的反复死战。
张之维。
他自接触到超凡以来,所见过的,唯一一座,至今仍未能完全逾越的高山。
在来到此界后,他被压制了百年的潜力,便如同火山般,彻底爆发。
每一天,对他而言,都是一次质的蜕变。
为了下次相遇必然到来的战斗,这几日墨钰每天都会在自己的识海天宫中,以他对老天师的理解,以他对“道”的感悟,每日每夜,进行着无数次的模拟战斗。
这份面对大敌的郑重与审慎,亦是他生平仅有。
外界,戈兹齐已经踏入了距离墨钰五步的范围。
就在他即将把全身力量灌注于妖刀,斩出人生最后一击的刹那
“哗——”
圣树的金色枝干,无风自动,轻轻摇曳。
一个三米多高的身影凭空浮现,一杆比她还要高出半个身位的方天画戟,被她单手随意横握,如同天堑一般,隔在了戈兹齐与墨钰之间。
从她那双燃烧着嗜血战意的猩红双眸中便可知,若非没有墨钰的命令,眼前的戈兹齐,此刻早已是她戟下的亡魂。
晚风吹过。
隐约间,似乎还能嗅到几分,自那片暗红色的地面下,所埋藏着的血腥气。
“战神……”
戈兹齐的碧色眼眸骤缩,声音干涩,“是人形的帝具?还是……真正的神灵?”
奇怪的是,面对这尊仿佛要用战火燃烧世界的女武神,他心中的压力反而没有刚才面对那个“普通”道人时那么令人窒息。
就好像,一个是随时会把你拍死的猛虎,恐怖,但还在理解范畴;而另一个,则是见首不见尾的神龙……神话中的存在。
他握刀的手,紧了紧。
墨钰依旧没有睁开眼,仿佛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又或者,他根本就不在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了几息。
天地间一片死寂,只剩下沙沙风声。
下一刻,戈兹齐动了!
战神却比他更快!
只手一转,方天画戟带起一道黑红的残月,横扫而出!
戈兹齐身形一矮,身体几乎贴着地面滑行,俯身躲过。
正想欺身而上,却见那横扫而出的方天画戟一收一刺,戟尖破开空气,化作一道残影,已然突至他的眼前!
“锵——!”
金铁交鸣,一声脆响。
格挡的妖刀,打着旋儿被高高抛飞。
无头的尸身,仍保持着格挡的姿势,跪倒在地。
一颗头颅冲天而起,脸上残留着最后一丝愕然与解脱。
“噗嗤!”
无头尸身晃了晃,无力地向前栽倒。
战神冷艳地一甩方天戟,将戟尖上沾染的血迹甩在暗红地面上。
高大身影缓缓虚化,最终,消失不见。
半空中旋转的妖刀村雨失去了力道,“当啷”一声跌落,恰好倒插在它原主人尸体的身旁。
殷红的鲜血,与倒映着昏黄日光的刀身交相辉映,映照在戈兹齐死不瞑目的黯淡双眸中。
不远处,一些前来祭拜的民众目睹了这神迹般的一幕,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热呐喊。
“战神显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