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彦完全想不透其间缘故,只觉当时自己简直被鬼迷了心窍。
他相信,如果重来一次,朱温必定死于自己枪下。
可败了就是败了,世间哪有这么多如果?
副将梁缵凑过来,眼中露出安慰神色:“公子不必如此悲痛,胜败乃兵家常事。”
“此战官军虽遭重创,所幸长武突骑和无当飞军损失不重,雷帅如今与公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必不会责怪。”
梁家世代为渤海高氏效力,梁缵十二岁时就与高彦相识,交情匪浅。
“你说得对,咱们终要将队伍带回去,给伯父一个交待。”高彦说着,突然泪流不止。
“兵马新败,三军士气,皆决于公子一身,公子不可如此悲泣!”梁缵急道,用袍袖去拭高彦脸上泪水。
“不,我不是为兵败而哭。”高彦怅然道:“我只是痛惜要失去一个好帮手了。”
梁缵面露不解。
高彦腰间的金银钿装横刀霍然出鞘。
在梁缵的不可置信神色中,刀芒划过梁缵的脖颈。
首身分离,鲜血从腔子里喷涌,溅在军旗之上。
最后一刻,梁缵感觉到自己头颅停止了坠落。
高彦将他的脑袋提在了手里。
此时,高彦真的感觉有些遗憾。
他想要皇位,必须要有人才辅佐。
梁缵是个难得的人才,自己却只能杀他。
一刀枭首梁缵,高彦提着梁缵首级,对三军高呼:“梁缵勾结草贼,出卖我军机密,致有今日之败。我高彦杀之祭旗,以安三军人心,慰阵没将士英灵!”
变生肘腋,败卒们纷纷骇得噤若寒蝉,气氛陷入一片死寂。
好一阵,才有人讪讪道:“彦纬将军,是不是弄错了,要不要再调查一下?”
“不用了。”高彦抓出一封书信:“方才,我从梁缵帐中找到了黄贼写给他的书函。诸位且看,这正是黄贼巨天的字迹。”
黄巢虽然是大反贼,也是当世才子,字写得极好。
这一张字显得龙飞凤舞,笔意遒劲,确然像大家手笔。
兵败之时,人心动荡,往往主将说什么就信什么。
高彦讲出此话,军士们信了个三五分。
其实破绽并不难寻。
纸上墨迹尚新,且若有熟悉黄巢书法之人,会发觉这字只像六七分,得其形而不得其骨。
可丘八们哪里想得到,高彦战败之后,极短时间内,便做出了杀梁缵诿过,安定军心的决断!
“若只为了推卸责任,我可以指斥杨复光那条阉狗。”高彦心中自语:“可惜啊,梁缵,你就是那个伯父派来监视我的人。我不杀你,如何回去夺军?”
他嘴上说的却是另一番话:“除却梁缵私通草贼,此战之败,亦由朝廷猜忌所致。若朝廷不用杨复光总制全军,将大事一切交予我等,我等早该杀尽草贼,已在欢宴庆功!”
指斥朝廷的言语,让众将士心有戚戚焉:“正是!若非杨复光那个阉宦无能,彦纬将军早已破贼功成!”
“若非阉贼执意要收容那批反复无常的草寇,又岂会落到如此局面?”
高彦将嗓音抬高数度:“不仅如此,如今伯父亲兵多随我出征,朝廷却在这时将他由镇海节度使转任为淮南节度使。各位觉得,是何缘故?”
移镇之时,只能带亲卫之兵赴任,高骈的亲兵多随高彦南下,再从镇海军移镇淮南,顿时处于一个被不熟悉的军队包围,防卫力量又十分薄弱的境地。
煽动之后,高彦再言语引诱,众人都生出狐疑之色。
有将士面露惊惧:“难道,朝廷要对雷帅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