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里拨下赈灾款项,下面官员皆希望从灾款里分得一杯羹,几乎人人如此。若是拨款二十万钱,待到实地配发时,尚余五万就算好的了。
朝廷里知道这些吗?
宋文丰觉得是知道的,可又能如何?
实际办事的还是下面这些官员小吏,不先厚了自家的腰包,他们又怎会去替朝廷办事,为百姓着想。
那些不是读书人吗?不是嘴里常念叨着家国天下,救黎民百姓于水火吗?
是啊,是读书人,可他们更懂得怎么生活,怎么享乐,如何奢靡,又如何“做官”。这样的官若是心肠坏些,比那寻常的地痞流氓,更可恶,更可恨。
就比如,曹州府的王知州,乃是寻常百姓人家出身。
可自从他当官之后,变着法子来祸害一方,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曾是百姓。
说到底,这还是关于人性的问题,朝廷为此有了别的对策。
官府另有救助方法,给流民安置住所以及吃穿必需品,是最基本和简单的。有了此基本条件后,根据方案分配给每一户几亩土地,流民才会有生活保障。
如今官府多次减免租赋,鼓励和招集流民垦荒种地,并以此来作为嘉奖地方官员的依据。
诸般条件如此完备的境况下,还是有大批的流民,被挡在了老爷们看不见的门外,吃着野草树皮,就着生水度日。
土地啊,土地。这类资源,贪赃枉法之徒,更为眼馋。
偶尔府里的人发发善心,便会出得府去,送些稀粥、铺盖。可毕竟流民人数众多,能得救助的人少之又少。
上有良策,下可有善行?
是有的,可要是与恶行相比,那就太少了。
姓刘的汉子家有一双儿女,原先家里的境况不错,儿子在县里读书,妹妹要小些,仅有十岁。
全县遭了难,就往东面跑。西面的汴京是万万不能去的,听说那里打死过不少的人。县里的教书先生说往东面跑,那里是孔圣人的故乡,好心人比别地多一些,或许能多那么一星半点的活头。
走走停停,流民来自不同方向,却慢慢地汇聚在一起。原先是按小路走的,人数多起来后,去了大道上。来往各地的商人们经此处,有撇嘴厌恶的大官人,也有分发食物的善心人。
这日,一名官吏手持公文宣告:凡是手艺人,皆可进入城内,也可携带家眷。
得此通知,几家欢喜几家忧。女娃的爹爹是个庄稼人,除了种地也无甚旁的技艺,希望破碎后难免绝望,儿子摇了摇他的胳膊,爹爹主意涌上心头,连忙用为数不多的力气跑向官大人,跟他推荐读过几年书的儿子。
这年头,娃娃读书,虽说无甚大用,但仍是一门讨生活的方法。书童可以说是门养家糊口的职业,学识不用太高,认识常用的字便可,记性若是好些,更得主人家欢心。
但凡长相清秀的童子,若是经人推荐,前途不可估量。苏轼曾有名书童,姓高,名俅,精通笔札,后经推荐出任一方知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