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不短,很是写了点家长里短和苦心叮嘱,不过,以上都不足以让方县令变成眼下这样,让方县令一夕之间由志得意满变作畏首畏尾的,其实只有短短几句。
“……前时所言,兄已代为婉拒。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兄嫂定为侄女择一良人,十里红妆,伉俪情深……”
信中说得很明显,方伯父已经帮他们拒绝掉了二皇子的暗示,并不打算让方巧蝶给他做妾。
如果方县令在自己的回信寄出去前看到这封信,他会当即撕掉回信,重新书写,但问题在于,那信已经寄出去了。
“君寿,你可得给为父写封信说说情啊,你伯父拒绝肯定有他的考量,但我那封同意的书信已经寄了。待任期一满,我回到京城,肯定在他那讨不了好。”
方君寿没答应,“爹,这难道不是一个好机会么?”
方县令一懵,“好机会?什么好机会?”
方君寿:“给您谋个清闲职位的好机会,算起来,您在南江的政绩足够让您往上走一走了。京中不比南江,有时候,稍加不慎就会给人白送个把柄。
把柄送多了,连伯父都未必能让您全身而退。仅凭我一人所言,人往高处走,他或许不能下定决心给您谋个闲职,可您这信一回,想必无须我多说,他都会自动为您寻个远离纷争的闲职了。”
方县令同意将方巧蝶嫁给二皇子做妾,恰恰说明了他本人毫无政治眼光一事。
方伯父身居高位,每个决断都得慎重。
朝中情势未明,陛下春秋鼎盛,他实在没有必要把自己绑上任何一条船。
而方县令,没有方伯父,他不过一介县令,哪里能入得了皇子的眼?
两人本是同气连枝的关系,方县令却被虚无缥缈的利益蒙蔽双眼,没有考虑到方伯父的处境,实在是……一点混迹官场的天赋都没有。
听了他的话,方县令不仅没有灰心,眼中反而划过一丝亮光,“你说得有道理哇!闲职好、闲职好!”
他本来还以为当官轻松,谁知做了许久县令,才知道并非如此。
倒不如给他个闲职做做,每日去衙门点卯,处理点无足轻重的事情。
“那这样的话,你伯父应该不会骂我了吧?”方县令自顾自乐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未来或许要挨骂的事情。
方君寿温和地笑了笑,“爹,您想多了,骂……肯定少不了!”
弟弟不成器,做兄长的总要好好管教一番啊,再说,即便是闲职,亦身在官场,不敲打老实了,谁知道会闹出什么祸患来?
所以,方县令回京,“教导”一准儿少不了。
书房中又飘出了熟悉的哀叹,甚至比起之前还沉痛些,门口的长随呆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