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同知显然有点意动,方君寿见状,斟酌着开了口,“俗话说,君有张良计,吾有过墙梯。世伯还是要为自己打算啊,一切只是父亲多想还好,若是不然……”
真的出现蝗灾,京城肯定会来人调查,知府大人肯定是要找替罪羊的,届时郑同知会不会成为替罪羊,谁都无法担保。
这句话,方君寿没说出口,但聪明人之间交锋,无须桩桩件件讲得清楚明白,彼此起个头,对于剩下的话就明白了。
郑同知胡子轻轻一抖,“本官明白,世侄,你再和我说说蝗虫卵的事吧。”
方君寿便简洁明了地将发现蝗虫卵一事尽数告知,顺便还科普了一下蝗虫的生长周期,“……大概三十五日左右,便可成虫。虫卵多在河滩边发现,小侄窃以为,同水患脱不了干系。据小侄往日翻看各项受灾记录发现,每每蝗灾都起于大旱之后,但也有几次,起于水灾后。
一旦起灾,生灵涂炭,小侄夙夜难眠,这才冒昧前来求见,若有为难之处,还请世伯宽宥。”
方君寿起身,长揖一礼,郑同知连忙将他扶起来,“世侄何须如此?你未入官场便有此等见识,前途无量啊!这事本官知晓了,明面上不能违背知府大人的意思,你应当清楚吧?”
明着不能违背,暗里做做小动作完全没问题,郑同知的言下之意相当清晰。
方君寿心领神会,“小侄省得,唉,近日频频出事,小侄心中苦闷,唯有在家书中倾吐一二,今日见了世伯,才真正宽心起来。”
郑同知一抬眉,哦,给京城递消息了,有京中那位方大人给托底,他脸上的笑意真切了几分,“年纪不大,心事不少,走,今儿我做东,不醉不归!”
嘴上虽喊着不醉不归,可郑同知明儿还得去衙门,自然不能喝得酩酊大醉。
两人推杯换盏,将大概事情敲定下来。
郑同知会暗地里想法子递消息给此次水患的县城,并附上一份方君寿提供的相关策略,至于县令们收到消息后,如何作为,他不能强制发令。
归根到底,头上还有个知府压着,且对蝗虫卵一事十分厌弃,他不好做得太过。
至于南江县么,就交给方县令自己解决了,只要不太夸张,回头没有蝗灾,有人奏报上来,他都能帮忙打个掩护,不至于叫方县令吃挂落。
但州府里的帮助,目前是别想了,除非蝗灾真的出现,否则知府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夜凉如水,方君寿和郑同知告别,从酒楼里走出,他抬头望向黑漆漆的苍穹,明月高悬,星子四布,轻风拂过,驱散了燥热。
这合该是一副舒心怡人的场景,方君寿却没有丝毫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