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柱旁的阴影中不知何时多出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瘦削身影。
眼看着魏公公走下楼梯,姜珣声音漠然:
“城西钱家,十一人。”
“是。”黑衣人恭敬领命,呼吸间便已消失得无声无息。
杯中的茶水已然冷了。
姜珣有些怔怔地伸出手来。
虎口处的茧已不像少时那般粗厚。修长的十指骨节分明,指节微微凸起。因难见天日,肤色是病态的苍白,青紫的血脉微微跳动,仿佛一条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现下念及杀人,这双手已如此稳了。
不知为何,姜珣觉得有些好笑。于是扯动嘴角,试着做出一个表情来。
不对,笑不是这样。
不用铜镜,他便清楚自己此刻必定滑稽得像个人偶。
姜珣饮尽茶水,唇舌满是清苦的茶香。
雕花的窗扇被一阵清风吹开,街道上喧哗嘈杂的鼎沸人声争先恐后涌了进来。
“杂耍!杂耍!各位看官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老板,再便宜十文钱,我就要了。”
“枣泥春卷,又香又脆。祖传手艺,不甜不要钱!”
街上的行人三五成群,不时驻足停留,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跑跳,每人手上都拿着一个画作自己属相的糖人。
那是姜珣不曾踏足的,真正的人间。
周遭的声音变得模糊,姜珣心中莫名有些燥意,起身想去关窗。
一阵少女娇俏灵动的笑声,如同破开浓雾的阳光般,笔直而热烈地撞入姜珣的耳中。
姜珣下意识向楼下望去——
满街灯火汇成一条无边无际的长河,向着远方蜿蜒而下。涌动的人群中,无论高声叫卖的小贩还是成群结伴的行人,纷纷化作河中颗颗微不可见的尘星。
唯独一抹梅花,在漫漫星河之中,如月色般皎白澄澈,独一无二地存在着。
夺去了姜珣所有目光。
天色渐沉,姚珞珞微微喘息,声音中仍带着笑意:“时间差不多了,冬青,我们回府。”
“小姐不许再笑我了!”冬青引着姚珞珞尽量避开越来越拥挤的人群,“再笑,我便去老爷面前告发小姐。”
嘿,小丫头还学会威胁人了。
姚珞珞笑着作势去拍冬青的小髻,正在这时,远处不知是谁高喊一声:“诗会开始了!”
“快走快走!闻听今日赵先生出山,各家学子纷纷前来,想在赵先生面前露一露脸。若是被看中收做弟子,来年必定榜上有名!”
“那定是有热闹看了!”
街道瞬间拥挤起来,姚珞珞还来不及反应,被人一撞,瞬间失去了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