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微弱,但对江岁华而言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阿爹....”
少女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心里便涌起无尽的怨恨与不甘。
当初父亲在芜城靠卖画谋生,父女俩住在芜城郊外的一座小屋子里,父亲去城里卖画的时候便会带上她一起,即便只赚到二十个铜板,在她为糖葫芦而驻足时也会毫不犹豫地掏出十文钱买两串糖葫芦给她。
那时候在她心中,父亲就是天底下最最厉害的人。
后来,父亲名声渐起,赚得银子越来越多,便带着她住进了城里的一间大院子,还给她买了丫鬟来服侍她,父亲出门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但只要出门,一定会给她带礼物,有时是山楂糕,有时是铺子新做的酸糖果,偶尔也会带一些她喜欢的首饰。
父亲渐渐老去,可在江岁华心里,他依旧是那个能将自己抗在肩头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圣旨到家的那日,她记得,父亲很高兴,男人一边摸着她的脑袋一边憧憬着,说她以后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了,说等去了临安,会给她买最好的料子最好吃的糕点,未来再替她寻一门顶好的亲事,给她备厚厚的嫁妆。
那天,她看着父亲踌躇满志的笑容,只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姑娘。
可短短半年不见,她记忆中为自己遮风挡雨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竟然如此潦倒憔悴、形销骨立。
只是为了那一张藏书鱼腹的画,她和父亲就要遭此灭顶之灾,世道何其不公!
泪水啪嗒啪嗒落下,朦胧的泪光下,是无尽的恨意。
温氏千方百计要置他们父女于死地,足可见那张牡丹翠竹图隐藏着惊天的秘密,若是数月前,她也许会带着父亲回芜城安稳度日,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温氏不想让她知道的秘密,她一定要查到!
总有一日,温氏和将军府加注在她和父亲身上的痛苦,她要百倍偿还回去!
她擦干眼泪替父亲掖好被子,起身先将床脚的药罐盖子打开,里面汤药早已烧干,黑黢黢的药渣在罐子里攒聚着,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药材。
方才一路走过,偌大的江府恐怕除了门口那两个守门的家丁,就只剩下那头发花白的婆子了,这样的照拂,还真是“上心”。
她走出房门,找到厨房,厨房只点着一根蜡烛,蜡烛燃尽,只有一小截灯芯还在灯油里幽咽着,借着微弱的灯光,江岁华找到了在橱柜上放着的茶油,应是许久没有人用,那一大桶茶油还剩下大半。
江岁华用勺子舀了一勺进锅子里,正准备去灶前生火,才从袖里掏出火折子,却听见身后有什么东西突然响动。
江岁华几乎是想也没想,将火折子放回袖中,手一抬就从腰间抽出细剑朝身后刺去。
细剑是宫宴上天子当庭赐予,她想着会江府万一有人意图不轨,自己也好防身,所以便一直佩在腰间,被披风拢着,倒也看不出来。
这一剑刺得极狠,她不会用剑,但是她研磨了那么多年的颜料,手劲儿却是大得惊人,一剑刺去,青白的剑身嘶嘶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