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发生因为灾情而到处饿死人的事情。
更没有什么“人相食”的惨案。
要知道,“岁大饥,人相食”的记载,在史书中比比皆是。
都不用什么王朝末年,就是王朝鼎盛时期,局部地区因自然灾害而发生这种事情,都数不胜数。
也只有陛下,才做到了让此类悲剧,彻底消失。
陛下,当真是千古未有之明君!
陈铮对此毫无半分怀疑。
他方才之所以那般进言,是担心陛下为了治理黄河,做出什么不切实际的举动。
因为从过往的经验来看,陛下确实有“好大喜功”的毛病。
只是,陛下想做的事,最终都办成了。
陛下的“好大喜功”,也都有了极好的结果。
可他心中那份深深的担忧,却始终难以消解。
陛下是不是太冒进了呢?
大明的各项大工程,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呢?
此刻,听到皇帝陛下言语中的笃定,陈铮的心顿时放下了大半。
自己失言犯错,陛下虽有几分怒意,却并未因此而暴跳如雷,丧失理智,反而在斥责之后,便继续娓娓而谈,对治理黄河的方略了然于胸,胸有成竹。
这才是真正的人君风范啊!
“陛下所言极是!”陈铮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立刻进言道,“臣虽才疏学浅,然治理黄河多年,亦有几分浅薄经验。”
“臣以为,若要黄河长治久安,可采用‘束水攻沙’和‘遥堤防洪’两大措施,双管齐下。”
“‘束水攻沙’,即是修筑缕堤,将河道收窄,迫使水流速度加快。”
“利用水流的强大冲刷力,将河床底部的泥沙带走,从而减少河道的淤积。”
“至于‘遥堤防洪’,则是要扩大河滩的范围,在距离河床较远的地方,修筑第二道防线。”
“河滩内的居民将全部迁徙,但耕地可保留下来,并由朝廷给予免税的优待。”
“当雨季来临,黄河水位暴涨时,可任由河水淹没河滩,仅以遥堤来抵御洪水。”
“这样,黄河在汛期的行洪宽度可扩展数十倍,水流速度因此减缓,水势自然不再凶猛。”
“虽然看上去河面宽阔无边,却反而不似狭窄河道那般险象环生。”
“无论多大的洪水,皆可顺利泄入大海。”
“以此两法,再配合上游植树造林,或可使黄河从此长治久安。”
朱允熥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语带玩味:“你倒是消息灵通,朕在朝堂上所言,竟被你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陈铮心头猛地一跳,再次惊慌失措地跪地叩首:“请陛下明鉴!臣绝无私自打探圣谕之举,此番言论皆为臣治河多年之见,绝无刻意窃听。”
他辩解得急切而真诚,生怕被扣上窥探圣意、结党营私的罪名。
朱允熥淡淡一笑,并未深究,只是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如此说来,你所见与朕的思路倒是不谋而合了。”
“陛下高瞻远瞩,早已成竹在胸,臣方才不过是班门弄斧,在陛下面前献丑了,臣诚惶诚恐。”
陈铮一边说着,一边以头抢地,语气里透着深深的敬畏与羞愧。
他心中确实惊诧不已。
这个治河方略,是他二十年来在黄河一线栉风沐雨、日夜操劳的经验总结,是陈铮铮引以为傲的毕生所学。
论及治理黄河的才干,他自认在大明朝无出其右者。
然而,当听到皇帝陛下说自己提出的方案,皇帝竟早在朝堂上与众大臣商讨过时,他如何能不震惊?
陈铮很清楚,皇帝绝不可能妄言欺骗他。
可问题是,这位年轻的帝王从未亲身涉足“河工”之事,甚至连黄河都没有亲眼见过。
远在千里之外的金陵城中,他竟能凭空想出自己冥思苦想二十年才得出的良策,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原来有如此之大。
陈铮在心中默默感叹。
转念一想,又觉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