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观澜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恨与无奈,道:“只不过,那些官员们,却顺手将我们这些胆敢告发他们罪行的人,也一并残忍杀害了!”
“衙门的官差们每天四处巡逻,一旦抓到人,便会直接押往那处办事点处死。”
他指了指西北方向,道:“他们通常都集中在夕阳落山之前,将一天里抓到的犯人进行斩杀。”
“大人若现在赶过去,或许正好还能看到那一幕。”
朱允熥听罢,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好,那我们立刻过去看看。”
陈观澜脸上却流露出一丝担忧,踌躇道:“大人,草民是被官府通缉之人,一旦被官府的人发现,也会被抓去斩首示众……”
不等他说完,朱允熥便直接打断道:“你放心,本官带你过去,自会护你周全,无人能动你一根汗毛。”
“谢大人!”陈观澜他连忙拱手深拜,感激涕零。
随后,朱允熥一行人便在陈观澜的引领下,迅速向着西北方向前进。
就这样一路风尘仆仆,兼程赶路,到傍晚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了另一处灾民安置点。
这里的帐篷数量,比之前那处地方明显多了不少,显得更为规整有序。
许多帐篷前甚至还竖立着旗杆,上面迎风飘扬着大明的龙旗,庄严而肃穆。
更引人注目的是,许多帐篷的门前都悬挂着牌匾,上面清晰地写着各官府衙门的名称。
原来黄河溃堤之后,许多地方官府衙门的原有建筑也被洪水淹没损毁,他们只能迁到这些聚居点的帐篷里临时办公,以便继续处理政务和赈灾事宜。
此际,在这些帐篷的前方,官兵们已用绳索围出了一个巨大的圈子。
圈子里面,一排“犯人”被麻绳高高捆绑着,跪在地上,似是正准备行刑。
一眼望去,竟有几十人之多。
这些人,不仅被捆得严严实实,嘴巴还都被塞了起来。
朱允熥的目光再向远处延伸,一溜烟儿似的竖立着无数标杆。
那上面赫然悬挂着一个个狰狞的人头,以及一具具无头的尸身,景象触目惊心。
它们都排成长长的一列,绵延足有两三里之遥。
粗略估算,少说也有四五百颗人头,以及相应的尸身,看上去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大明官府为了震慑不法分子,将罪犯斩杀后,悬挂其首级和尸身以示众警示的事情,并非罕见,朱允熥对此也渐渐习以为常。
然而,一次便目睹如此数量之多的人头和尸身,即便他心性沉稳,也依然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该杀!杀得好!”一名满脸皱纹的老汉,恨恨地咒骂道:“这些人胆敢趁着灾后混乱作乱,就该千刀万剐!”
“听说这里面不仅有趁乱作恶的,还有那些去官府衙门状告官员和差役的人,也被混在其中一同处死了!”有人压低声音,悄悄议论道。
“嘘,慎言!”立即有人出言警告,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惧,“现在是非常时期,被衙役抓到,给你扣上一个‘灾后扰乱治安,横行不法’的帽子,他们可是说杀就杀,你可千万别胡言乱语,自己往刀口上撞!”
一时间,人群议论纷纷,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是啊,我听说上次那些拿着粮食存单,去官府衙门讨要粮食的人,不少都被杀了。”
“官府衙门早就已经放出话来,说什么粮仓被淹,乃是天降灾祸,大家只能各安天命,再去索要粮食,便是故意与官府作对,是灾后作乱的刁民,杀无赦!”
“狠啊,真是太狠了!”有人悲愤地低吼道:“明明是我们自己的粮食,当初官府信誓旦旦地承诺,不论发生什么灾祸,都会凭票兑付,怎么现在就不认账了呢?!”
“官府的承诺,那能完全相信吗?!”有人带着看透一切的冷漠,道:“当初不过是为了骗老百姓将粮食存进粮仓罢了!”
“看来,以后可不能再将粮食存进官府的粮仓了,还是放在自己家里更安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