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羽锦后悔语气太过激烈,想要安慰安慰他,却见他退了一步,躬身一揖,铿锵有力道:“烈羽字字句句都是发自肺腑,皆是为王爷忧虑当心,王爷心如明镜,天资聪颖,定然全部明白。”
“本王明白,不过叔叔一直将本王视如己出,这些年来得他关怀才能在宫中稳步前进,如果今日本王疑他防他,岂不是恩将仇报,道义全无——不过,如果他真有不良居心,本王也定不会养虎为患。”
“烈羽明白了。”
封羽锦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他的心里已经对西琼的忠心逐渐动摇了,说到底他和西琼,终究不过是君臣一场。
封羽锦高高在上,是养尊处优,呼风唤雨的皇子,而西琼舍生忘死,呕心沥血为了不过也是辛南的江山,所以两人注定要分道扬镳,背道而驰,甚至是兵戎相见,刀剑来往。
烈羽出了大牢,忍不住的笑起,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番无中生有,添油加醋的言语已经削弱封羽锦对西琼的信任,那接下来的棋局便可以更加的畅通无阻。
鱼已经上钩,即将收网。
繁星殿里,西琼细心擦拭着冷光流转的银枪,眼里藏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将军,大牢那边有消息了。”
不一会儿,一个黑色劲服的侍卫前来禀告,西琼终于露出了笑容,仔细的擦干手,方走到侍卫面前:“说。”
侍卫上前附到西琼到耳边一一说来,西琼的面色越发的红润,嘴角是怎么都忽略不了的笑意,他负手在腰后在殿里踱了几步,然后不紧不慢的吩咐道:“盯住西赋宫,我要知晓那人的一举一动。”
“是,小的明白。”
侍卫退了出去,西琼走进了内殿,西南方向有一副毫不起眼的侍女图,取下图画后还有一卷绢丝挂画,他小心翼翼的拿下,然后展开。
“阿舞,羽锦正处于水火之中,你一定很着急吧,近日来你总是托梦给我,梦里…你还是如此美丽动人……”
西琼笑着,一滴泪水打在图画上——画上,是眉头紧锁的舞己,头带凤凰金冠,身穿深红嫁衣,手里提着大红灯笼,这一副装扮深入人心,是她大婚当晚见他的模样,他时时刻刻都铭记在心。
“西琼…你怎么在这里?”
亭中,他在埋头饮酒,涕泗横流,听她柔情软语,瞬间抬头,可是她的血红色的嫁衣提醒着他,她成为了别人的新娘,成为了与他称兄道弟的辛南之王的爱妃,可是…却还是那么的好看。
“阿舞…哦不贵妃娘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上说你在这里,我便来看看,夜里露重,你回去吧。”
“好。”
酒壶落地,他看都没有看一眼,推开她走得潇洒干脆却不知冷月朦胧,他泪水决堤连绵而下。
后来再见,她是妃,妩媚多姿,众星捧月;他是臣,失魂落魄,心灰意冷。
“将军,你恨本宫吗?”
“不恨。”
“将军,如果本宫是迫不得已的,你可信。”
“不信。”
“西琼……”
“末将告退。”
某日重逢,她与他并肩而立,看着灯火通明的御花园泪如雨下。
他冷漠决然,宛如木偶一般的不解风情。
八个月后,她诞下皇子封羽锦,他去看她了,见她面色憔悴却带着温柔的笑意,于是他明白他终于可以离开了。
“锦儿锦儿,这是西琼将军,叫叔叔——”
“叔…叔叔……”
封羽锦跌跌撞撞的朝他走过来,奶声奶气的抱住他的胳膊叫了一声叔叔,他叹息着抱起他,眼里都是温柔。
那一年,他去了北域,可是却不得不隔三差五的回宫一趟,他还是不甘心,借着想念封羽锦的幌子见她一面。
可惜这些,舞己都不明白吧。
收了画卷,西琼抹去眼角的热泪,闭眸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从前他一直在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是自从上次封邑启和封羽及试探他开始,他就不愿继续坐以待毙下去,一念之差他几乎成为刀下亡魂,枉他忠心耿耿,心系天下,却抵不过人心冷暖多变,物是人非无常。
其实那一晚,他早就得知封邑启在殿外埋伏了侍卫,可是他始终不相信,曾经出生入死,同甘共苦的兄弟居然对自己起了杀心,所以他要亲自试一下,看看封邑启到底有多冷血无情。
虽然最后危机解除,可是他清楚帝王的无情,他一日兵权在手,封邑启心里便不得安宁。
要想一劳永逸,以绝后患,他只能出其不意率先下手,运筹帷幄之中,才能把握良机决胜保命。
“这一切,都是你们逼我的。”
西琼自言自语道,面目瞬间变得凌厉,他握住画轴都手亦是青筋暴跳,看样子已经下了决心。
回到别院之后,烈羽又收到了来自蒙古的信函,不用想便是七颜烈所写,烈羽有些烦躁的扔到一边,嘴里说着:“估计是又来唠叨我了。”
过了一会儿,他抵不过内心的挣扎,还是打开了,看了一眼,他立刻脸色煞白,身子不住的发抖。
大汗昨夜又受风寒,眼下病情加重已昏迷不醒,望世子早日归来。
信函的背后还写了一个朱红色的“急”字,烈羽瘫坐在榻上,眼眶瞬间就通红起来,他捏着信纸艰难的咽咽口水:“七颜烈,你怎么那么没用……”
说罢,胳膊围着膝盖静坐着,过了一会儿小声的抽泣起来,他佝偻的脊背在背着光的角落里瑟瑟发抖,显得瘦削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