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渊点头，直觉岚裳接下来的话会让自己瞠目结舌——

“少年十五岁那一年，在街上逛街时与仆人分散，最后走丢被素未谋面的男人卖到了一个名叫松俞帮的组织，整日习武练功，与剑同眠，后来听闻曾经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祁家在祁家老爷过世后趋于没落，紫萧被盗，下落不明，之后横空出世一紫韵萧客。”

岚裳看看祁渊，他已经楞住，难以置信的目光投来，有太多复杂的情感。

“到那时，少年离开祁家已有三年之久，他或许曾经有过回家的念想，却听说昔日温润如玉的哥哥为了躲避江湖纷争，经商糊口，所以他对此十分的怨恨，以为哥哥怯无能，是苟且偷生之辈，便假冒了紫韵萧客，欲要一探究竟。”

“你说…樗北炎就是我的弟弟？”

祁渊怎么也想不到，曾经在南蛮遇到的恶语伤人的樗北炎就是自己的亲弟弟——樗北炎提到过父亲的名字，他只单纯的觉得樗北炎可能和龙吟会有些关系，却不曾想有这样的隐情，难怪樗北炎在南蛮的时候，对于他那般的恨铁不成钢，原来是想要当头棒喝，唤醒他的斗志……

岚裳没有回答，继续说着那个相对遥远的“故事”。

“少年本来是想要夺回紫萧，执掌祁家回到从前的尊贵地位，却是双拳难敌四手，被哥哥成功赶走，少年回到了北域——他十八岁那年便被带到了北域，成为北域君子的贴身护卫，忠心耿耿，可是他的心里仍然挂念着哥哥，或许是天意如此，少年在辛南再次见到哥哥，却还是没有与其相认，旁人可能不明白，少年他是在害怕，害怕曾经和自己亲密无间的哥哥疏远自己，也害怕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兄弟情深……”

“所以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的暗示——他不想与我相认，是觉得我侮辱了祁家，侮辱了紫萧，不配做他的兄长吧。

祁渊听完”故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苦笑着低眸，眼里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岚裳顿住，看了看岐芸，她也同样意外不已，此刻心疼的打量着埋头的祁渊。

“阿渊，可能是你多想了。”

岐芸挨着祁渊坐下，温柔的握住他的手，见他勉强的笑笑，却更加的担忧。

“阿渊，不如我们去见见樗北炎吧。”

祁渊许久没有说话，可以看见窗外渐渐变暗的街道，店铺的小厮此刻提着灯笼在木梯上忙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干净清爽的烟火味道，到灯火辉煌之时，街上有热闹繁忙起来，耳边钻进琴音萧乐，不免把人的思绪勾远。

祁渊想起了年少时和樗北炎一同到街道上玩耍的情景，历历在目，宛如就发生在昨日一般。

“哥哥哥！我想要吃糖葫芦——”

“阿泽，爹说过你再吃甜的牙都得掉光了，到时豆腐都吃不了。”

十四岁的祁渊年少老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对糖葫芦垂涎欲滴的祁泽拉走了。

祁泽生气的甩开祁渊的手，愤愤不平道：“哥，你就是不想掏钱给我买。”

祁渊掂量掂量手上的盒子：“那这麻花果子和玫瑰糖是什么东西？”

祁泽瞬间笑了，耍赖的抢来：“这个我倒是忘记了。”

“你又不是个小丫头，整天爱吃甜的，看你那一口牙，十有八九都是被你甜掉的。”

“才没有！这叫换牙！哥你不也在换牙吗？”

“……”

“哥，你说错了，除了糕点甜食，我还爱吃鸡腿。”

祁泽吃得肚子鼓鼓的，又亲密的和祁渊走到一起，开心的牵着他的袖子，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个劲的看来看去，十分的精明聪颖。

“成天就爱吃，你啊。”

“怎么了？”

“没什么，你爱吃鸡腿，我哪次不让给你。”

“还是哥哥最好了，以后我要一直和哥哥在一起，这样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了。”

“你倒是想得美啊。”

“哈哈！”

祁渊从小到大，都是那么的温柔，笑的时候，教人如临春风。

祁泽高兴的点点头，殊不知这一刻，成为了祁渊回忆他时最心酸的时段。

其实祁渊何尝不在怕，那时祁泽突然消失，他便日夜期盼着，只要祁泽可以好好的活着就好，哪怕他把整个南蛮的蜜饯糖果都吃个精光…可是如今，祁泽和他同城相隔不过数里，他却害怕了——害怕他回来了对他冷漠如冰，宛如陌路，也害怕自己无法捂热他沉寂多年的心。

因为他知道，自己欠祁泽的太多了。

“阿渊，我们要不要去见见樗北炎？”

岐芸再次问。

“嗯…岚裳姑娘，你先休息，我们去去就回。”

祁渊终于还是决定去见樗北炎一面，哪怕最后刀剑相向，他也想试一试，万一樗北炎愿意原谅自己呢——他没有想到，自己一向心思缜密，原来也会心存侥幸。

岚裳答应下来，也觉得身体最近乏得很，似乎犯了嗜睡的毛病，或许是这些日子发生太多预料之外的事情了，有些心力交瘁。

东至宫的高楼之上，窗户大开，又两个挺拔俊朗的身影站在窗前，一个俊秀瘦削，一个清冷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