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枝头桂花始盛开

千殇图 钟离儿 6675 字 9个月前

“我不清楚。要不给你我的玉佩,到时也好相认。”

他解下腰间的青龙玉佩转身给她递去,她笑着接过,也解下自己的玉佩与他交换。

“我的也给你,谢谢哥哥今日与我摘了桂花。”

她把手帕打好了结,满意的擦擦额头的汗珠。

“你家住在哪,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从这戏园后面的破墙处几步就到了,要是被爹爹发现我偷溜出来非得罚我不可”

“好吧。你小心。”

她点点头,上前来抱住了封羽锦,在他耳边轻轻细说:“哥哥好像不怎么开心,方才做梦都哭鼻子了,可是不管如何,都会过去的,哥哥不要难过。”

她便走了,走尽桂花树下的小路,那里有一处破墙,被半人高的青草遮挡着,他看着她的浅黄色裙子一会就看不见了。

他的心酸酸的。

不是被人看穿的感觉,而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里住下了。

一粒种子。

好像要在这初夏时节发芽,然后迅速长高,侵占他整个内心。

右眼再次滑泪。

“你到底叫什么”

他打量着她的朱雀玉佩,晶莹剔透,欲要展翅飞走的雀,好像还有着她的温度。

他有些后悔当时没有深究下去,猜来猜去会把耐心全部磨灭。

午时他回到宫中,宫婢端上十碟素食,他看了一眼就让撤走了,烦躁的情绪让他一阵眩晕。

“商牟,去给本王查一个人。”

朱雀玉佩置于食桌上,他用中指轻点,撑着头说道。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那张清秀可人的脸。

桂花一般的,似乎要让他念念不忘。

“朱雀玉佩,是三品以上官家可用,看来执玉佩之人与朝廷不无关系,王爷是怎么得到的?”

“江露戏园所得。”

“是一位女子?”

商牟看封羽锦笑得有些出神,大胆猜测到。

“不知是哪来的姑娘,从破墙进来采桂花,赠了一块玉佩商牟,你今日话可真多。”

“王爷恕罪,属下即可去查。”

商牟憋住笑,生怕封羽锦真的动气,他已经眼尖的发现,封羽锦从不离身的青龙玉佩也不见了,两人肯定是交换信物了。

吩咐他去查一个女子,这在之前可没有出现过,他有些好奇,究竟是何人把这个小王爷弄得饭都吃不下的。

第二日,商牟还没有消息传来,封羽锦等得心急时皇后宫中传来了消息,说是皇后似乎又有喜了,凤阳宫里的所有人都欣喜若狂,好像忘记了前几日的宫中大丧,各宫的妃子也在忙着献礼祝贺,这几日怕是准备把凤阳宫的门槛都给踏破。

封羽锦心中刺痛异常,母亲刚走,皇后就怀有身孕,这是上天的玩笑吗,还是要毁了他最后的希望。

当然,他封羽锦不会让皇后继续嚣张下去,他冷冷的笑着,喝了一口清茶。

“王爷,皇后娘娘有喜,派人传话过来,说是今晚宴请后宫众人到御花园赏荷花,请王爷一并到场。”

过一会儿,云伊进来禀告。

“赏荷花?”

封羽锦气得发抖,没想到皇后如此狡猾如狐,宫中大丧刚过,按辛南宫规不可大肆宴客,她居然找这么一个由头来讨喜,他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气,看来他的这个对手倒是挺有意思。

只可惜,皇后千算万算最后还是要死在他的手里,他不会放过她,那就先让她嚣张一阵。

时机一到,他才是掌控全局的那个人。

他要让她知道,他封羽锦,既然可以放虎归山,也能囚虎杀之,因为他已经天不怕地不怕,甚至连死,他也能一笑而过。

这一切,都是这个黄金牢笼所逼。

“对了,父亲应允了吗?”

“陛下禁不住皇后娘娘的软磨硬泡,答应她以赏荷一举来为宫中冲喜。可能陛下这般也是受朝廷那边的压力”

云伊怕封羽锦多想,还为此解释了一句,毕竟她是了解封羽锦对于封邑启,他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怨恨的,舞己一走,相比两人的心情都相差无几,若是这时出了乱子,相信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若是换做是以前的封羽锦,肯定是对封邑启抱有侥幸,可是现在他明白了,他只能靠自己,哪怕是他的父亲,也一样会被人言左右,被朝廷所束缚。

一个王,也就如此了。

这样一想,他反而能够释怀,可能此刻在他的心里,他是把封邑启看做和皇后一样的人,这样可能简单一些。

一个连母亲都不能保护的男人,封羽锦除了不屑还有不值,替母亲难过,可是他也自责,他自己是不是也是跟父亲一样的人,他也从来没有能理解和了解母亲。

“去通知商牟,交待的事情先放放。晚上与本王去凤阳宫。”

“是,王爷。”

初夏的阳光还不怎么烈,宫殿外的樱花却已经粉透了,光线充足之下,滴了血一样的刺眼。

封羽锦望着天空的一角,那里彤云密布,与周围湛蓝的海水一样的颜色的云朵及其不配,带着热度的风儿任性的吹在他的脸上,他觉得眼角酸痛得很,也烫得可怕。

“皇后,难道本王当时没有直接解决你是失策了吗?”

那晚最后的吊唁,本来是想派云伊在舞月殿中直接把皇后暗杀,连带着虞妃一起,让她们以血来祭奠母亲的在天之灵,不过后来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不会让皇后和虞妃那么痛快的失去,他要让她们受尽屈辱和折磨,让她们下十八层地狱,让她们尝尽比母亲当时厉害十倍的痛楚!

而且是悄无声息,没有任何防备的进行。

傍晚过后,商牟从宫外折了回来。

“王爷,属下无能,昨日城中并没有哪个官家小姐出过城。”

“是吗罢了。”

早就想过是这种结果,真的听到封羽锦多少还是失望的,他似乎忘记了那个女子说的自己是偷跑出来的,这样的话,又怎么会找得到呢?

再次拿起朱雀玉佩,封羽锦把它放在心口,心情平复后递给了商牟:“找个锦囊,与那日本王带回来的桂花一起放着吧。”

“王爷,要不要再试试”

“不必,大事要紧,这个就留着以后再说吧。”

“是,王爷。”

男女私情与报仇大事孰轻孰重,他还是十分清楚的。

更何况今日一别可能再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吧,匆匆忙忙的一面而已,何必那么看重后来之事。

邂逅只能是邂逅,至于重逢还是需要更多的缘分。

时间长了,冲动的情思哪会存留。

皇宫与皇城,仅仅一墙之隔,可是其中隔断了多少绵长情意,无人说得准确,可能他与那个姑娘也一样。

一生也就一面。

仅此而已。

他是被仇恨所累之人,根本不需要过多的感情,内心的空虚寂寞躲藏无处也就更会冷静镇定,不会被外界所扰。

封羽锦,不会再有软肋,也不许有人成为他的软肋。

商牟固然也知晓封羽锦心中所想,同时他也在为之惋惜,一段情思就这样被尘封起来他也后怕,封羽锦到底要成为怎样的人,冷血无情?还是铁石心肠?或者嗜血残酷?

封羽锦,一个十六岁的王爷。

在等待着一场血雨腥风,一场宫廷盛世,那一首只为他而作响的哀歌。

他想要成为一个最强的男人,一个到最后哪怕不得善终也要傲然屹立于世间的强者。

哪怕血流成河,哪怕生灵涂炭,哪怕天地无光,哪怕日夜颠倒;

哪怕千人阻挡,哪怕万世唾骂,哪怕死无葬身之地,哪怕挫骨扬灰;

他封羽锦,佛挡杀佛,神挡弑神。

只用一味舞杀,平少时之气;

只用十年之期,成清欢乱世。

“商牟,晚上皇后邀本王赏花,你怎么看?”

“赏花是假,刺杀为真。”

封羽锦一听,肆意的大笑:“本王的威胁有那么大吗,皇后一而再再而三的要置本王于死地。”

“据属下所知,现在御花园想必已经布置好了,王爷千万小心。”

“都是些什么人?”

“有星河的踪迹。”

封羽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星河是江湖数一数二的杀手组织,凭什么听从皇后之命,难道这皇后除了是前朝丞相的女儿还有什么别的身份吗,如果是这样,事情可能要更加麻烦了。

“既然如此,把环月找来,给皇后助助兴。”

“是。”

“去查查星河派来的是何人。”

“是,属下这就去,请王爷放心。”

封羽锦点头,看起来有些困累。

一个时辰后,云伊提着灯笼跟在封羽锦的金翎化羽驾车旁边,车前是挂着和田玉的大型玉器,尾部是一根白色的鹤羽,车身上面用金漆漆了两只展翅的飞鹤,飞鹤脖子细长,眼珠小而生气,嘴喙是嫣红发黑,脚爪锋利黝黑有力的伸直,其身上的羽毛根根可见,马车的边角则是樱花粉色的花纹。

马车另一边是一身黑色劲服,冷峻清隽,手握墨色花纹图案长剑的商牟,他黑发及肩,瞳孔如银色水波,深邃深远,嘴唇是灰白的颜色,面庞也是莫名的苍白。

马车上是笑得毫不保留的封羽锦,他着一身深蓝色的华服,上有一只睁着硕大眼眸的锦猫,浑身雪白,只有眼睛是黑色的,其余的地方,都以蜀地绣法绣了金盏菊的纹路,今日他把长发束起,仅用玉簪插发,脸上云白玉色,清朗似天上半月。

在他的怀里趴着一个小他几岁的女子,素色梨花短袖,露出玉色的双臂,米色交叠下裙只到大腿,同样无暇如玉,茶色头发一直到着短靴的小腿处,发间没有一处的装饰,就那么一袭到底直直披下,那狡黠俏皮的脸蛋却不怎么高兴,睫毛一扬,嘴巴一翘,嘴角的两颗露出来的尖牙一咬粉唇:“王爷真是讨厌!哼!要人家过来便穿这臭猫的衣服,哼!真是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