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卡罗米尔之秋

“现在!”阿格妮声音一厉,毫不让步,“别让她听见这些。”

薇奥莱塔点头,转身快步离去,怀中尤菲米娅回头看了母亲一眼,怯生生地问:“妈妈,他是谁呀?”

“一个不懂规矩的大人。”阿格妮的声音冷淡而清晰,飘在阳光与海风之中,字字如刃,直逼曼诺里斯的耳中。

露台上只剩三人。阿格妮站起,猛地将手中那本《达芙妮斯与克洛伊》摔在茶几上,书脊砸得沉闷作响,几页薄纸翻飞如受惊飞鸟。银质茶具随之微微震动,那壶薄荷茶早已冷透,此刻泛起一圈圈碎裂的涟漪。她双手叉腰,紫色长袍在秋风中猎猎作响,腰间缀着金边的披风轻轻翻卷。她的眼眸是琥珀色的火焰,凌厉如刀锋,紧紧盯着曼诺里斯,语调如裂帛般撕裂平静:“曼诺里斯!你像条疯狗一样闯到我这里来,是想咬人吗?!”

阿格妮一步逼近,声调陡然拔高,像一头怒吼的母狮守护着自己残存的疆域:“不管如今天下如何,我是安托利亚大公夫人!你今日这副嘴脸,我若写信去君士坦丁堡的贵族院,叫你一夜之间被从军籍里除名,你信不信?!”

曼诺里斯却毫无退缩。他站在阳光下,斗篷披在一身铁甲之上,仿佛一堵沉默的铁墙。他冷笑,手臂交叉于胸前,语气中带着拜占庭军人的傲慢与一点怨愤:“安托利亚?你还在说安托利亚?大公国也好,苏丹国也罢——到头来,除了卡罗米尔,什么都不剩了!”

曼诺里斯的话如寒风刺骨,一字一句砸在石地上,冷得像命运的判词。

“……你说什么?”阿格妮的声音忽地一紧,脸色瞬间泛白。她猛地上前一步,像要从他脸上撕出答案。

这时,加布丽娜终于插入,声音低而急,眼中满是迟疑与无奈,却又透着下人对主人的痛心提醒:“夫人,就在昨天夜里,威尼斯舰队悄然从鲁莱撤离……古夫兰已经决定放弃鲁莱,正在筹划带着灵犀营和那些在维利斯特的沙陀人,从海上撤离,他们打算去托尔托萨。”

阿格妮猛地转头,眸光剧震。

加布丽娜咬了咬唇,继续道:“掩护他们离开之后;而利奥波德的狮鹫营、泽维尔的猎豹营,则会迅速放弃西路防线,撤到卡罗米尔来。”

加布丽娜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冰水,从阿格妮头顶一路浇下,冷风卷起帷幔,在露台四周猎猎作响,如怨魂哭号。

“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曼诺里斯冷冷接道,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一股军人的压迫感。他的声音沉稳而锋利,如同一柄已出鞘的刀:“我要求你立刻下令,安托利亚的那两支队伍,不得靠近卡罗米尔。”

“为什么?”阿格妮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不解与怒火,“卡罗米尔什么时候轮到你发号施令了?”

“卡罗米尔不需要他们。”曼诺里斯的语气斩钉截铁,脸上的肌肉一丝不动,仿佛那话不是解释,而是命令,是警告。

阿格妮冷笑一声,声音如鞭:“卡罗米尔需不需要谁,还轮不到你来决定!”她挺直腰背,语调中带着骄傲的蔑视,“你不过是帝国派来养在边陲的看门犬罢了。”

曼诺里斯脸色骤变,踏前一步,气息逼近,几乎顶到阿格妮面前:“没有我手下的帝国军在此镇守,卡罗米尔的下场,会和潘菲利亚一模一样。”他的语气像岩石,沉重得难以动摇,带着赤裸裸的威胁与一丝藏不住的野心。

“是吗?”阿格妮不闪不避,嘴角冷冷上扬,“那你倒是撤军啊!和威尼斯海军一样,卷铺盖滚出去啊!你敢吗?”

这话仿佛一记响亮耳光,打得曼诺里斯脸色骤红,喉结一滚,却没能立刻反驳。他张口,发出一声低哼,转身欲走,却又停在原地。

阿格妮冷笑声未歇,声音反而更冷更准:“你听好了,曼诺里斯,我是杜卡斯家的女儿——我姑丈是当今皇帝,我父亲是元老院执政官,而你呢?不过是安娜公主夫婿的弟弟罢了!”她缓缓逼近,一字一句如铁锤般砸下:“在我面前,你算什么东西?”

露台一瞬死寂。风将她的紫袍掀起,衣摆猎猎,仿佛一道皇权的帷幔,重重落下。茶几上的银壶轻轻颤动,仿佛也在她的怒火下瑟瑟发抖。就在此时,一名侍从匆匆赶来,脚步杂乱,灰色袍角沾着尘土。他气喘吁吁,俯身行礼:“夫人,米歇尔大主教求见。”

阿格妮眉头一动,语气恢复了平静,却掺着淡淡的疲惫:“请他进来。”她摆摆手,示意侍从退下,随即转眸望向曼诺里斯,眼神里已没有怒火,只有深深的厌倦与轻蔑。

不多时,安托利亚大主教米歇尔步入露台,身旁跟着宫廷教师阿基莱雅。米歇尔年近五十,身穿华贵的紫袍,金线绣成十字环绕在胸口,手持一柄镶满宝石的权杖,满脸皱纹,却不减威仪。他的神情庄重,像一座行走的教堂。

阿基莱雅则显得朴素许多,灰袍素净,头发高高盘起,面带温和之色,却掩不住眉间的一缕无奈。

两人一齐向阿格妮行礼,米歇尔微微躬身,口中温言:“夫人,愿主的平安与光辉常伴您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