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代,整个中原大地的福气,江淮之地独占八分。
只要中原还有个统一的、算得上强大的帝国存在,北边和西边把河东河西关中河北——几乎大半个中原搞得焦头烂额的游牧民族,除非能穿越到后世搞到轰炸机和导弹,否则就对江淮之地没有半分的威胁。岭南那些传说中吃人的生番,也因为距离的原因遗憾地品尝不到江淮人的滋味。此时的江南尚是一片林莽覆盖、虎狼遍地的所在,至于东边则是一片没边没沿的大海,海盗?江淮人从来都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京师长安远得跟突厥人没什么区别,据说繁华得跟天堂似的东都洛阳只是官员和商贾扯闲篇时才能让人想起的地方,所以充满了血腥和阴谋的政治跟这里扯不上什么关系。至于那些对老百姓总是不怀好意的雄兵猛将们,要么在两京当看家狗,要么在北方跟那些割了一茬又冒出一茬的反贼狗咬狗,要么就跟着皇帝去了个什么叫高句丽的地方去咬外国狗。至于本地剩下的那仨瓜俩枣,你瞅瞅守城门的狗剩子和驴蛋子,老子小时候一不高兴了,就一脚一脚的能把这俩货踹出二里地……
这里也有土豪劣绅、也有贪官污吏,贫苦的农夫到了春荒也是半饥半饱的饿着肚子,可是跟战火连天的北方相比,这里真的像是天堂。
对杜伏威来说,这里就是天堂。
从长白山他拉走了一万多人,途径齐郡的时候,前来拦截的郡丞张须陀尚在数十里之外,他的部下就闻声溃逃了大半。好在遍地烽烟、流民四起的齐鲁大地上最不缺的就是兵源,到了谯郡他又收拢了三万多人,谁知掠食时遇到了两千郡兵,他的部下又几乎跑了个精光。等到了江淮,他手下就剩下了不到六千人。
当他带着六千手持木棍粪叉、饿得直打晃的部下,悲壮且绝望的向拥兵一万五千、背靠坚城、粮草军械一样不缺的寿春守军发起冲锋时,他的想法就是被乱刀分尸在城下也比活活饿死强得多。
然后他就目瞪口呆的看着对面稀稀拉拉的飞过来几支绵软无力的羽箭,然后守军们便一哄而散。杜伏威远远的看着逃兵们那满面的油光和坚实有力的双腿,就知道他那些严重营养不良的部下根本就追不上……
遍地的军械、满城的财帛、整仓的稻谷,全是他的。
当打算抵抗一下的庐江被他终于吃饱肚子、武装到牙齿的部下一鼓而下并纵兵大掠三日之后,寿春城下的那一幕便开始不断重演。短短几个月,他便拥有了淮南、弋阳、庐江、同安、宣城五郡之地,并将触手伸向了下邳和汝阴,拥兵十余万之众。
昔日的齐鲁猴子成了如今的江淮之虎,瓦岗来人商量会盟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杜伏威很高兴重回家乡河南,所以就当上了河南义军的副盟主。
对于被杨玄感任命为江淮道行军大总管这件事,杜伏威很不高兴。
历史上的隋末各路反王中,杜伏威算是最憋屈的一个。老李家赢了天下当了皇帝自不必说,老王家老窦家老翟家老萧家老薛家等等等等,不管是最终兵败身死还是只能称一时之雄,哪怕是投降了也大都能得个善终,福及子孙。只有他老杜,怎么也算是各路豪雄里边排在前几名的,在小猫小狗都敢称王称帝的时候,就憋憋屈屈的自称了个总管,还先降了杨侗,后降了李渊,老老实实跑到长安当起了宅男。就这样还没落着好,他把兄弟辅公祏在江淮造反关他这个长安的寓公屁事,结果人家李渊随便伪造封书信就把老杜的脑袋剁了,并籍没全家。
老杜混得如此之惨,说白了根由就在于他是个没野心、而且小富即安的的人。这样的人通常家庭观念很重,老杜就是这样。他一直盼望着能衣锦还乡,如果能收拾一下当初欺负他的格谦、张金称什么的就更好了。他一点都不想回到江淮那个破地方。对于老杜这个标准的中原人来说,淮河以南都是标准的边夷蛮荒之地。
所以杜伏威没搭理杨玄感要求他出河南,占领江都、丹阳的命令,而是继续打着河南义军副盟主的旗号一路东进,连下梁郡、彭城,与辅公祏会师下邳,威胁琅琊。
……
再说窦建德。
老窦是河北漳南人,原来在地方上当个小军官。他为人四海、讲义气,很有“及时雨”的风采,说白了也就是黑白两道通吃,所以被当地官府列入了重点监视的黑名单。后来他又跟先后造反的孙安祖、高士达牵扯不清,所以当地官府理所当然的通缉窦建德,并杀了他全家,老窦这回不想反也得反了。
于是老窦投靠了高士达,当上了二当家。大业八年春,河北义军在高鸡泊会盟,王薄、高士达、孙安祖、孟海公、格谦等均是一时人杰,窦建德还排不上号。可后来河南河北义军商议共同起事的时候,老窦的机会来了。
两河义军打算一起造反,夺取大隋天下,当然事关重大。可是两河义军内部本身就是大杂烩,平常自家人关起门来吵架、推开门抡刀的事儿都没少干,更何况平常联系更少的两河义军?于是有人给出了个主意:双方互派一个比较重要的头领,到对方那边当副盟主,专司两方沟通联络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