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很清楚,之前西平侯出面,只是看在朱徵这个二千石太守的儿子面上,才出言相帮的。现下要她给朱徵斟酒,无非是给朱徵找回面子,告诉朱徵,使唤她一如使唤个奴婢般,无须在意。
小骆氏不由暗恨:当她眼拙么,方才赵氏跟着朱徵给西平侯稽首行礼,他西平侯那双老眼,尽往赵氏纤细的腰身上瞄!其贪欲的模样,想想都令人作呕!当真有其父必有其子,父子俩都一个德行,皆好狐媚子倡优这一口!
一股怨毒之气自心底深处油然而升……
小骆氏便转过身来,从朱衷身后跪行了几步,越过朱衷的肩头,抬手给朱徵斟酒。
却好巧不巧地,堪堪碰到了朱衷的肩头!
随之,小骆氏的手就是一抖!
刚刚好地将酒水尽皆洒在了朱徵玄端朝服之上。
这一骤变,令原本和缓的气氛顿时又紧张起来,一直等着朱衷开席燕饮的众人,齐齐朝主位上看去——
此时,小骆氏却手忙脚乱地为朱徵擦拭着玄端素裳上的酒水,口里还连连致歉:“……他四叔,您瞧都怪我,就斟个酒,竟然撞上了君侯的肩头……也不知怎地,我这手就拿不稳了,酒水洒了一身。他四叔,这都怪我!”
面对着堂上众人的咄咄眼神,朱徵岂会表现的小肚鸡肠?
当即伸手隔开了小骆氏,颇为大度地道:“不妨事,只需换身衣袍便是!”说完站起了身,朝朱衷深施一礼,“君父,徵儿这便换过衣袍,再来陪君父畅饮。”
朱衷立即摆手,令其退下更换衣袍,同时厌恶地瞥了眼小骆氏,没好气地道:“瞧你笨手笨脚的样子,连斟个酒也做不好,要你何用!来人,将骆小夫人搀扶下去歇息吧,唤绿舞前来伺候!”
小骆氏一听,连忙往前膝行了几步,悄声恳求着:“……君侯,都是卑妾不小心,您就原谅卑妾吧!卑妾等下斟酒布菜定会仔细小心的!”
这边朱徵已然躬身倒退了一步,见朱衷如此,微微滞了下,之后又倒退了一步,堪堪离了朱衷的周身范围,朱徵便一个转身,一甩宽大的袍袖,袖角袍风刚刚好地扫到了小骆氏,然后,扬长而去……
正自低声下气恳求的小骆氏,冷不防被一阵劲风扫到了脸上,当即明了,这是朱徵听闻了朱衷对她的处置,故意而为。心中不由暗骂:落井下石的竖子,跟朱衷那老儿真乃一丘之貉!
朱衷却不给小骆氏改过自新的机会,再次唤人将连连讨饶的小骆氏搀扶了下去。
而一双清泠泠的狭长凤目里,却闪过了一抹几不可见的了然!
当他老眼昏花么,竟敢在他的鼻子底下耍伎俩,简直鄙陋浅薄得赤裸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