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还想着,实在躲不过去,只出一两个饼金也可搪塞一下,蒙混过关。因为她总不能为了几个饼金,便眼睁睁地看着朱祖小弟弟身陷朱义堂一整日吧,那样的话,她也太乌龟,太丢人……
洛溪还在这里前思后想,那边玉珏却不干了,也不待柯氏要如何回复朱超,当即发飙道:“兄长说的这是什么话!有这么说自家阿母的么!八姊只出一两个饼金替母分忧,怎么就会被人指脊梁骨了!”
又上下打量了几眼朱超,一脸的不可置信,“……还什么尽皆将脏水泼到我四房头上,你这……分明是说旁人欲将脏水泼到阿母头上!兄长你还是阿母的亲子么……”
“够了!越说越不像话!”柯氏不待玉珏再往下数落朱超,便大声打断了她。
之后,又一副痛心疾首地看了眼玉珏,“大家贵女,朱氏一族的嫡女孙,言必信,行必果,如若不然,以后要如何统领……”柯氏一滞,似察觉到了什么,睃了眼八姑子,又殷殷叮嘱:“……便是硁硁之愚的小人也。这些,难道珏儿都忘了不成?”
言毕,遂不再瞧一眼玉珏,对朱超道:“超儿如此有担当,君母心之甚慰,既如此,就按超儿所说的办!如何?”
柯氏深深看了眼自己唯一的嫡子朱超,又道:“……那二金可是君父留给你研读经文的,超儿还是用在学问上的好,不必为了不相干的人,而误了自己的前程。”边道边似不经意地瞟了眼八姑子。
朱超便欲再说,柯氏却不给他分说的机会,立即摆手道:“好了,就这样吧,你二兄的十金,君母已然备下了,超儿勿须担忧,亦不必再去找人理论,没的自取其辱不说,还丢了我四房的脸面。行了,时辰也不早了,都散了吧。”
柯氏抬手挥退了几人,却又不忘意味深长地瞥了眼田氏。
田氏从始至终都似哑了般,不发一言,内心却清楚得很:柯氏如此这般地作为,无非是要她田氏亦出几个饼金,为柯氏分忧解难。
可她田氏是谁?她亦是嫡女,还是齐地临淄富甲一方的田氏之女!当初君父若不是为了临淄服官,她又怎能屈居妾室!
平日里,柯氏便瞧不起商贾,说什么,士农工商,商贾最低;又说什么,商贾唯利是图,最不重情义,还是读经使人明理,劝人向善。
这些,无一不彰显她曾经有过闺阁女博士的封号,以此来贬低她商贾之女出身的低贱。
但,那又如何!她柯氏虽贵为尚书令之嫡女,饱读诗书,满腹经文,到头来,还不是抵不过燕赵之倡优能讨府君的欢心!还不是如她一般,窝在这朱坞内,独守空房!
却又比她多了一份孝敬舅姑、抚育子女的为人子妇,为人君母之义务与责任……
思及此,田氏的嘴角便止不住地扯了扯,转念间,又忆起柯氏刚刚所说的硁硁之愚来,一抹嗤笑再也忍不住地划过了眼底……
柯氏,岂不正是那浅陋而固执之人!
她四夫人既然如此地瞧不起商贾,那就让她尽情地标榜自己的清贵吧!
她田氏,可是低贱的商贾之女哦!
商贾之女的饼金低贱又沾染了铜臭气,她怎可舔着脸去主动献出呢……若那样的话,岂不污了四夫人茕茕孤高的清贵……
田氏对柯氏别有意味的一瞥似视而不见,只恭谨地深施一礼,与六姑子玉陌一道退出了朱义堂正堂。
却于朱义堂院门外驻足,朝着就要迈进芷珺院里的八姑子,若有所思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八姑子领着兰惠进了院门,田氏才转身,与六姑子一道回了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