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两头母象拒绝离开。
安妮特仍然在拼命呼唤新生儿的“名字”,希望它能奇迹般地从坑洞里站起来;比它更着急的只有它接近成年的大女儿安娅,后者甚至又往前走了几步,好像恨不得用鼻子把小象拽上来。
这也不奇怪——在大象世界里,姐姐是母亲以外最顺理成章的看护者,新生儿在它的照料下掉入陷阱,安娅肯定认为自己难辞其咎。
随着时间推移,安妮特和安娅被绝望击倒,动作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激进,最后简直形同撕扯。它们用尽了拖拽和牵拉的办法,却始终没法把新生儿弄出来,反而加剧了它的痛苦,让它不停地挣扎、尖叫,如同一场灾难,卡拉不得不再次上前,把这两头母象从坑洞边隔挡开来。
一时间,“救援工作”陷入了僵局。
安澜从未有那么希望自己还是头斑鬣狗过,至少那时她可以不停顿地做一次全速奔跑,而不是在这里心急如焚地等待着,劝说自己别太指望诺亚那边的进度,毕竟非洲象不以擅长长跑闻名。
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她捕捉到了远处草原上引擎的轰鸣声,随之而来的还有“搬救兵小分队”用大象电台传回的“人类目击信号”。
几分钟后,一辆越野车出现在了地平线上,飞一般地朝着这片稀树林靠拢,直到接近“安全观察距离”时,车速才迅速减慢,最后归零。
副驾驶座上的人抓着望远镜贴近了挡风玻璃。
安澜立刻认出了他——
刚刚升任领班不久的保育员理查德。
三个月前,领班阿斯玛在协助护林员做陷阱排查时遭到了花豹的袭击,尽管她凭借经验护住了要害,车上坐着的向导也尽量提供了帮助,但他毕竟不敢对着纠缠在一起的人和野兽直接开枪,当花豹最后被象群惊退时,她已经严重受伤。
看着这个面色沉肃的保育员,安澜才恍惚发觉时间竟然已经给过去了那么久,曾经在软放归区里被阿伦西亚吓得脸色惨白的年轻人,现在竟成了最杰出的一批,成了够胆勇闯野象群的保护者。
卡拉象群有二十多名成员,哪怕它们都在头象的要求下暂时离开了坑洞,二代象群也在不远处,必要时可以勉强起到点阻挡作用,但在这种情况下过来施救需要的可不仅仅是一点勇气。
保育员们都知道没有麻/醉的机会——
原本象群就因为新生儿受伤受困而进入了慌乱状态,再有成员因为麻/醉/针倒下,只会让它们更加狂暴,更加不受控,做出不理智的袭击行为,除非人们能一次性把所有成员放倒。
缓慢地,四个人下了车。
安澜是提出这个计划的人,但随着紧张情绪在场中不断地弥漫开,就连她也忍不住心如擂鼓,看向了可以唯一能够左右局势的存在。
卡拉。
当然是卡拉。
仿佛从未被任何事为难过的老族长选择在这个时候改变了自己的站姿,慈爱的、和蔼的、安抚的情绪从它身上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威严、更加说一不二、更加有压迫感的东西。
当它环顾四周时,没有一头成年非洲象敢于挑战首领的权威,阿涅克亚、安妮特和安娅承受了最高的压力,它们一个懊恼地低吼着,一个沮丧地咆哮着,一个情不自禁地呜咽着,因情绪激动而不断溢出的分泌物像眼泪一样挂下了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