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5章 侧身避过

“先生!”周泰的声音忽然在舱外响起,带着一丝急促,“有船队靠近,旗号是……荆州的!”

孙策猛地站起,腰间吴钩瞬间出鞘:“来得正好!”

苏羽按住他的手腕,目光透过舱门望向雾中。那些模糊的帆影在雾里若隐若现,船头隐约可见“蒯”字旗号。他忽然想起荀彧信中那句话——“守业更比创业难”,此刻才明白,荀彧要他守的,或许不只是许昌的城防。

“幼平,”苏羽扬声道,“挂我的旗号。”

周泰一愣:“先生的旗号?”

“对,”苏羽从行囊中取出一面素色旗帜,上面用墨笔写着一个“苏”字,“告诉他们,我苏羽在此。”

旗帜升起的瞬间,对面的船队忽然停了下来。浓雾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可是洛阳苏子羽先生?”

苏羽朗声道:“正是。足下是蒯异度?”

舱外沉默片刻,随即传来蒯越的笑声:“久闻先生之名,今日得见,幸甚。只是不知先生为何与江东小儿同行?”

孙策怒喝:“老匹夫休要放肆!”

“伯符,”苏羽按住他的肩膀,“让他说。”

蒯越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玩味:“先生当年在徐州拒曹孟德,在南阳助刘玄德,如今却要投江东?莫非是觉得曹操难成大业?”

苏羽望着雾中帆影,忽然想起建安元年,他在许都初见曹操时的情景。那时曹操刚迎献帝于许昌,意气风发地说要“奉天子以令不臣”。荀彧站在一旁,悄悄对他说“孟德之心,似已非昔日”。他当时只笑说“天下未定,人心易变”,却没料到一语成谶。

“异度可知,”苏羽的声音平静如水,“二十年前洛阳太学的槐树下,有三个年轻人分食麦饼。那时曹操说要做征西将军,荀彧说要重兴礼乐,而我说要教出定天下的学生。”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孙策身上,“如今,我的学生在此。”

雾中传来蒯越的轻嗤:“孙策不过黄口小儿,如何能定天下?”

“他或许现在不能,”苏羽拿起一枚白子,轻轻落在棋盘上,“但十年后,二十年后呢?当年曹孟德在洛阳时,谁又能想到他会挟天子以令诸侯?”

舱外忽然陷入沉寂,唯有水声潺潺。过了许久,蒯越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复杂:“先生可知,荀彧昨日在许昌城头立了一夜?”

苏羽握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颤。

“他让我带句话,”蒯越的声音低了几分,“说‘守’字易写,行之却难。”

苏羽望向舱外浓雾,仿佛能看见荀彧立于城头的身影。那个永远身着素衣的男子,此刻或许正望着涡水方向,手中紧握着那卷写满国策的竹简。他忽然想起建安二年,曹操在宛城纳张绣婶母,导致典韦战死,自己险些丧命。那时荀彧在许都彻夜未眠,写下“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八个字,派人快马送往前线。曹操见了那八个字,竟在帐中枯坐三日。

“告诉文若,”苏羽的声音有些沙哑,“我记得洛阳的麦香。”

雾中的船队渐渐远去,橹声越来越淡,最终消失在白茫茫的水汽中。孙策不解:“先生为何不与蒯越一战?”

苏羽将棋子收入棋盒,轻声道:“有些仗,不必打。”他望着窗外渐渐散去的浓雾,“就像有些棋,不必赢。”

船队行至淮河入江口时,已是半月之后。两岸渐渐显出江南特有的青瓦白墙,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孙策站在船头,望着熟悉的景致,忽然放声大笑:“我回来了!”

苏羽望着少年舒展的背影,忽然想起初遇孙策的那天。那是兴平二年的冬天,他在寿春街头看见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正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阵图,眉眼间满是倔强。那时孙策的父亲孙坚刚战死襄阳,少年眼中的火焰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烈。

“你在画什么?”他走上前问道。

少年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破黄祖的阵!”

他忽然笑了:“我教你破天下的阵,如何?”

少年愣住,随即用力点头,眼中的光芒比天上的星辰还要亮。

“先生,前面就是历阳了!”孙策指着前方的城郭,那里的城楼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苏羽望着历阳城头飘扬的“孙”字大旗,忽然从怀中取出那卷竹简。最末一卷背面的“守”字在夕阳下泛着红光,像极了当年洛阳太学槐树上的残阳。他忽然明白,荀彧写下的不是让他守许昌,而是让他守住当年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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