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走吧。”少年郎一扯缰绳,心情大好地向远处的高地而去。
等贞松反应过来并且追上他时,就见少年郎垂眸沉思,骑马在高地附近左右走着,单手拽着缰绳,另一手不时比划着,嘴唇翕动像是念着什么。
贞松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些年随着阿郎一路碾转,每到一个新地方小郎君都要花上大把时间出来打猎,可说是出来打猎也不尽然。
小郎君每每打猎前都要来这么一遭,让贞松瞧着,这更像是在观察地形地貌,也不知晓小郎君打算做什么。
莫不是打算着日后做将军吗?
也是,小郎君家中行二,没有世子的位子等着继承,可不得自己寻个出路?
可是打仗也忒危险了些,阿郎怕是舍不得小郎君受苦……
贞松胡思乱想着,眼睛漫无目的地随意瞥着,忽然定住目光,浑身发冷,下意识驱马再上前些,不住地前倾身子,更加清晰的画面闯入。
他没有看错!
真的有人,而人的对面……
贞松不觉倒吸一口凉气,竟是一头不大不小的野猪!
“小郎君!快看那!”
贞松也顾不上那么多,冲着一旁敛目思索的少年郎惊恐低呼。
骤然听到贞松慌张害怕的语调,少年郎气势一凛,反手抽出大羽弓,随即迅速从马鞍旁的箭筒里抽箭搭弓,将贞松护在身后。
眉宇间不见惊慌,只是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贞松惊魂未定地捂着心口,指向下头的东北方向,那儿有一处低陷的土地。
少年郎眉心微蹙,那个方向……
是一头野猪和一个看着踉跄的郎君。
顾不得思虑更多,少年郎收回弓箭双腿一夹马腹,寻了个方向直冲那处而去。
贞松忙不迭跟上,又是担心又是懊恼,小郎君去救人,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距离近了,少年郎才愈发看清,那头野猪也不知发得什么疯,死追着个高瘦郎君不放,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瞧着那人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眼看着就要被咬,少年郎再次抽箭搭弓,谁料变故竟在此刻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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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怀信只觉自己倒霉透了,还没走多久就莫名碰上一只发了疯的野猪。
这就算了,偏偏在逃跑的时候还被石头绊倒。
这具身体本就虚弱,先是费力周旋,后是重重摔倒在地,他实在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野猪愈发近了,杜怀信脑子一片空白,呼啸的风声夹杂野兽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就这么等死吗?
难道老天给他再获新生的机会,就是让他再多活几个小时再去死吗?
不,他绝不认命!
右手无意中触碰到那块害自己跌倒的元凶,杜怀信内心燃烧起熊熊烈火,那是不甘心,那是不认命。
野猪越来越近,杜怀信猛然抬起左手保护自己的致命部位,尖利的牙齿刺破皮肤,鲜血大股大股流下,就是这个时候!
杜怀信使出自己全部的力气,右手冲着野猪的眼睛就是一挥。
野猪松口后退,嘶吼一声,痛苦地退后几步,左眼眶鲜血淋漓,不甘地扭动身体,另一只完好的眼睛愈发赤红疯狂。
杜怀信已然用尽了积攒的全部气力,他的脑袋越来越疼,冷汗自额角滑落,滴落眼睛,让他整个人昏昏沉沉起来。
要死了吗?
耳边野猪嘶吼的声音越来越响,杜怀信费力抬眸,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他,这是要睡过去了吗?还能醒来吗?
意识已然不再清醒,谁来救救他……杜怀信无意识地呢喃。
千钧一发之刻,一只形制特殊的大羽箭直直钉入野猪的脖颈,力道之大甚至让野猪被拖着行了一段距离,路面上是深浅不一的痕迹,箭尾的羽毛还在微微颤动。
眼前是一簇雾蓬蓬的血色,零星几个血点子溅落在杜怀信脸颊、眉眼、衣襟。
他动作迟缓地转头,下意识想伸手抹掉血迹,却根本没有力气。
不远处的小山坡上,背着阳光,因着野猪倒地落下的灰尘满天飞舞,杜怀信眼前的景象渐渐扭曲。
他看不清来人,亦不知道发了何事,只能看到一抹张扬肆意的红色。
杜怀信脑子里紧绷的弦一松,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得救了。
终于得救了,杜怀信再也撑不住,眼一闭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