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弱多病,无法随张绣大军赶往穰城,那人便当真将她弃在宛城,任她自生自灭,福祸由天。但不幸中的万幸便是,他将她的宝贝女儿留在了她身边,与她朝夕相伴,生死相依。她的婵娟打小儿便乖巧懂事,淳朴可爱,是上天赐给她的最奢侈的礼物。
建安四年?!
沧月不顾身体的虚弱,猛地弹起身来,使命抓住孟氏的肩膀,脸色苍白如纸,倒是比孟氏的面容还脆弱吓人,“那皇帝如今可还在长安?”
孟氏被她这般猛烈的反应吓得一颤,可望着那双清透明亮的眸子,不知为何就像管不住自己的双唇一般,将那些平日里不该讲给小孩子听的话尽数倾倒了出来,“傻孩子,陛下早便被兖州曹操接到了许都,长安城自打司徒王大人去世后也就翻了天,被那些西凉蛮子霸占着。”
西凉蛮子?
也对,沧月微微勾唇,在世人眼中西凉军是无恶不作的野蛮人,仲颖便是野蛮人之首,罪当万死的蛮头子。可是,她在洛阳与长安的那几年,却见证了那些西凉蛮子也有的豪气与柔情。
天下本就丧乱动荡,这因因果果又能完全赖得了谁?是怨董卓?怨何进?还是该怨当初献计召西凉军入洛阳的袁绍?谁也说不清。
沧月有些脱力地松手,倒在身后松软的锦被上,那被面的百鸟朝凤图栩栩如生,针脚处处细致精准,那是孟氏前些年闲来无事时一针一线细细勾勒出的,她本是想拿来练练手,希望等女儿哪天出嫁了,好为她用金丝银线绣出几尺红装,也算是当母亲的小小心意。
“阿娘,我今年多大了?”
沧月自我斗争半晌,还是怕孟氏接受不了她本意坦白的事实,遂别别扭扭地唤了声‘阿娘’,孟氏笑着伸手,轻轻拂过她额前细密的碎发,道:“过几日便满十二岁了。”
沧月忽地有些疲乏,看来沧海桑田,距离那日命丧断头台,已是七年浮尘。重生在七年之后,她所熟悉的人全部日渐老去,只有她从十二岁重新来过,不知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也许幸的是,她能好好活着看到所有故人的结局。不幸的是,她永远都无法猜到那些可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
只是既然让她再活一遭,那她再也不愿守着上一世那为国为民的痴梦,然后被人利用而不自知,最终还悲惨丧命。她要为自己而活,如果可以,安稳一世就足矣。
看来不出所料,曹操早便如愿以偿,得了刘协,只是沧海桑田,他与她之间隔着生死与岁月,怕是再无可能。
即是不可能,那么今生,最好不要再见。
若是再见,她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拿起匕首抵上他的咽喉,然后问他,浮沉多年,可曾后悔当年那个将她送入汉宫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