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另外一桌。
元春带着雅娟迎春惜春一桌吃饭。
今日没有男客,贾政不到这边吃饭,各自回去二房用餐。
贾珠、贾琏、贾琮、贾璋、贾蓉、青玉一张桌子吃饭。
吃饭时候跟玩耍的时候大不相同。
一大屋子人吃饭,几乎没有咀嚼声。
就连三岁的迎春惜春也是自己吃饭,都不闹腾也不说话。
偶尔有汤匙碰到碗筷的声音。还有奶娘低声询问迎春惜春需要什么饭菜的声音。
之前林母到荣府做客,石梅还会时时说上几句。
如今,石梅只有开席的时候说了几句场面话,其余都是各自专心用餐,鸦雀不闻。
林母一惯讲规矩,在这里只觉得浑身的拘谨。
贾敏与林母婆媳在荣府做客三日,便回府了。
青玉则留在荣府。
之前,青玉是迫不及待回府去。
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心底留着对于祖母的抗拒。
贾敏吩咐他留下读书,他乖乖的应了。
其实青玉只是跟着表兄们一起晨练,并非真正上私塾。
其余时间,除了打坐两个时辰,闲暇的时间都是跟表兄弟们一起玩耍。
做游戏,讲故事,看小人书。
或者跟着表兄去后山放岩鹰,喂鸽子,有时候也拿着弹弓打山鸡,打麻雀野兔。
总之,青玉觉得在外祖母家玩得很高兴。
想到回家就有些不舒服。
这事儿他没跟人说。
因此,母亲让他留下,他就答应了。
然后,乖巧的跟祖母母亲道别。
还对他祖母说:“孙儿在这里读书,祖母想孙儿就给孙儿带信,孙儿回家瞧您。”
林母只觉得心里猫抓一样难受,或者说悲哀。
孙子对外祖母十分依赖亲密,跟她就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纱。
林母想不通,明明当初在江南媳妇也好,孙子也好,都跟她十分亲密。
都是那场匪患惹的祸!
当初她的却吓着了。
然后,儿子对她十分紧张,百依百顺,成天守着她。
鬼使神差的,她就贪恋这种时光,想要留住。
然后,媳妇上京送孙子,说好的一月返回,却是一去不返。
林家整个的生活就变了味儿。
儿子沉默了。
再不爱说话。
不光不跟她说话,平时也很少说话。
回家就多在书斋看书写字。
之前母子们说不完的话,忆不完的苦,也有思不完的甜。
那就是老爷没有仙逝的时候。
那时候也是一家三口,甜甜蜜蜜。
所以,儿子儿媳孙子抛开她在一起说笑玩耍。
她既羡慕又嫉妒。
因此才会故意放肆一回,故意霸占儿子月余时光。
谁知道,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事情便不受她的控制了。
如今,媳妇除了请安,已经不愿意跟她多说一句话。
她在想,去年年底,她若不是故意给贾敏下马威,不许儿子上京过年,借口噩梦,逼迫儿子返乡,而是随着儿子上京。
生活会不会还是之前那般父慈子孝,一家子和乐?
再有这次,她不上京,或者上京之后,不搞那些小动作,会不会还能回到从前?
林母有心修复,便说让贾敏不用每次请安了。
贾敏便真的不再请安。
而是隔三差五去荣府给孙子送吃的,喝的。
林母心里清楚,青玉在荣府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
贾敏是想儿子了。
他想说让贾敏把青玉接回来,她不会再抢了,却说不出口。
孙子是在荣府读书。
她想孙子了,却不敢带信,她张不开口。
林母如坐针毡。
她也不好意思给儿子写信。
她知道贾敏也没写信。
但是,林忠写了。
林母知道,林忠肯定会如实禀奏。
史家的老婆子可是不好惹。
她纵然撒谎,也搞不过史老婆子。
故而,林母再不敢歪曲事实。
她害怕儿子也跟离心。
林母觉得这一辈子没有任何时候,如此感谢岁月的流逝。
腊八了。
林如海派人送了十几车的礼物进京。
并写信告诉老母妻儿,他会在腊月二十返京述职。
贾敏终于安定。
开始在家里准备年节。
林母自觉地参加准备。
贾敏不亲近她,也再没有那么排斥她。
贾敏写好的年礼单子,会给林母过目。
林母提议添加的,贾敏会无条件照做。
林家不缺银子。
只是,贾敏除此之外,再跟她没有多话。
像是从前,贾敏就会提议:街面上有些什么好玩的好喝的,婆婆,咱们也去逛逛,买一点吧。
过年了,或者林母的寿诞,老侯爷的冥寿。
贾敏都会提前张罗:哪里哪家庙宇,听说香火很旺,菩萨很灵验,咱们去添香油,给公公祈福。
如今,贾敏都是自己吩咐林忠直接去办,再不会叽叽喳喳跟她商议。
从前觉得贾敏不稳重,如今贾敏稳重了。
林母觉得心里却不快活了。
腊月初八。
石梅这边也开始忙年了。
今年荣府需要送礼的地方又增加好几家。
像是燕候府,还有燕候府的姻亲陈家梅家。
然后,荣府今年还多了一宗礼常往来,就是元春的小姐妹家,也要准备一份礼物。
这一份礼物就不是家庭需要的东西。
而是江南的玩器,根雕,柳条编制的花篮笔筒,小动物这些。
再有西洋来的玻璃小镜子。
象牙小梳子。
丝绸小折扇小扇子。
珐琅胭脂盒。
洋式眉笔粉饼。
西洋女人的化妆包。
西式的遮阳伞这些东西。
贾赦不知道女子喜欢什么,看见江南女孩子喜欢这些东西,估摸家里的女眷大约喜欢。
各色各样的东西,都是成箱成箱的买回来,想着总有一样是得用又喜欢的。
不喜欢也不要紧,让媳妇闺女侄女儿送礼用。
元春的礼物不值得多少银子,却十分受小姐妹的喜欢。
一进腊月,元春便收到十几份请柬,让她带着妹妹上门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