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让我能弥补你,弥补我缺席的十五年。”

“我保证,保证会把你缺的都补上,不不不,十倍百倍的补上!我就你这个一个血脉,我……”

“别说了!”

话说到这种地步,苏时乐无法置身事外了,他仰着头,企图把决堤的眼泪逼回去。

“你起来——”

一直以来,他都是抱着瞧热闹的心态对待豪门老男人。

从来想过,在他眼中几乎只是钱的代言词的亲爹,会卑微的单膝跪在他面前,字字泣血……

苏钰不动,同样仰着头,用布满红血丝,近乎赤红的双眸,一眨不眨的看着苏时乐。

苏时乐一个孤儿,哪里招架得住?

这些年,他就像是无根的浮萍,在熙熙攘攘人群里随波逐流,一个人尝遍人情冷暖。

他以为早已习惯了,如今却矫情的委屈了。

他何尝不想有个大树罩着他,不是要做菟丝花。

只是希望跌倒了有人能扶他一把,替他这档一下成年前的狂风暴雨,给他一个无忧无虑的快乐童年。

没有人生来喜欢孤独,只是不得不学会苦中作乐。

苏时乐弯腰把人搀扶起来。

苏钰十分会顺着杆子往上爬,趁机把苏时乐抱住怀里。

苏时乐没有挣扎,近乎贪婪的嗅着土豪爹身上好闻的古龙香。

苏钰紧紧的抱着他,苏时乐眼里的泪,彻底泛滥,很快打湿了苏钰的胸襟。

原来,被至亲放在心尖上疼爱,是这样的。

他不是天生孤零零,他也是值得爱的。

有人会爱他,宠他;无条件的,没有缘由的,不需要讲理的。

这就是亲人。

苏时乐哭得稀里哗啦,心里却暖洋洋的,整个人好像沐浴在春风和煦的暖阳里。

苏钰这颗慈母心,悬空这么久,终于着陆了。

双手爱怜的摩挲着苏时乐的头发,感受到依偎在他怀里的宝贝很放松,又捧起宝贝的脸蛋,手指爱怜的抚过男孩脸上的泪痕

苏时乐能感受到土豪爹的珍视,心里雀跃又有些羞赧,脸蛋红扑扑的。

接收到亲儿砸的崇拜眼神,苏钰没把持住内心的激动。

“吧唧——”俯下身在宝贝额头上亲了一口。

突如其来的亲吻,没有任何色情味道,苏时乐愣了一下下,眼睛亮晶晶的,肖像豪门老男人的脸上缓缓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苏钰亲完就怂了。

刚刚说好不勉强儿砸的,可儿砸这么乖萌,他亲生哒,搂搂抱抱也不过分吧……

他心虚的不敢看宝贝,别过脸,视线正好撞上快沦为背景板的景旭阳。

黑脸门神一样杵在门口,衣衫凌乱。

辣眼睛!

苏钰冷哼一声,心里默默盘算:先把儿砸哄回家最要紧,这个大傻个容他稍后慢慢收拾。

公安局那一脚,还有诱拐儿砸的罪名,他都在心底拿个小本本记着呢。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苏钰,嚣张跋扈苏家大少爷,别的能耐不说,记性好着呢!

等两人心情平复,苏钰揽着亲儿砸往外走,景旭阳很自觉的开启了自动尾随模式。

没走两步,苏总回头,居高临下的睥睨。

“你跟着我们干嘛?”

景旭阳被看得心底发毛。

第一次恨不得时光能倒流:他这么懒的人,当初只是来安城探望旧人,为啥要多管闲事,帮镇不住场子的战友揍人,那一刻他的懒病怎么没发作?

当下,景旭阳却只能怨自己嘴拙,不会说话。

气氛尴尬到极点,想解释又无从下手。

苏时乐捂着燥热的脸,偷瞄亲爹的脸色,替景旭阳说了一句,“他是我请的保镖。”

苏钰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讲了那么长篇大段,儿砸都没跟他说几句,如今倒是很积极的给狗男人帮腔。

“这种保镖,咱们苏家可请不起。请保镖是看家护院的,可是不让他监守自盗的。”

景旭阳也是要脸的。

不不,他为了懒可以啥都不要,可是在外面落了景家世代相传的英名,回家日子也不好过。

一大家子人都要想着法子折腾他。

景旭阳梗着脖子为自己辩解,“我没收钱,您别污蔑我的职业素养。”

没收钱?

苏钰那颗敏感的慈父心又开始抽痛了。

他想起跟儿砸的初见,宝贝落魄得穿着服务生的衣服卖酒,动辄受人呵斥。

再扭头看看乖巧跟在身边的儿砸,又是一身洗得泛白的旧衣服,心脏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揪住,疼得厉害。

亲崽子,爹不在的日子,你到底受了多少苦!

为了寻求省下那点请保镖的钱,居然卖身?

他只恨今天为了隆重穿了一身燕尾服,贴身的衣服里,身无分文。

顾安平又跑到楼下去了。

要不然,他一定要拿钱砸晕景家这个病秧子。

苏时乐被亲爹瞪了一眼,有些尴尬的揉了揉鼻子,十分狗腿的补刀。

“虽然不要钱,但我也没亏待他,包吃包住哒!”

“他是个大胃王,可能吃了,一顿吃……能喝四五倍芒果奶茶,成本都要好几块钱呢。”

动不动出手上百万,随便谈的都是几亿生意的苏总。

嘴角抽抽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啥好。

满心满眼都是对亲崽子的心疼。

在心里琢磨:接下来,他该如何优雅而不着痕迹的给亲崽子送钱?

直接送卡发红包,是不是太暴发户了?

苏总一行人下楼,在楼下和顾安平汇合,往城中村外面走去。

没走多远,又撞上王警官带队缉拿犯人。

王警官一眼就看到人群里的景旭阳,热情的打招呼,“旭子,我就知道是你出手了!”

他完全没感觉气氛有啥尴尬,说完没得到战友回应,也不以为意,老战友了,清楚景旭阳的脾性。

“你这次可帮我们大忙了,最近扫黄打非,我们盯这伙人许久,可他们像泥鳅滑不溜秋,难抓得很!这次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真不考虑来我们警局吗?做技术侦查也行啊!”

景旭阳不断偷瞄前面苏总和苏时乐的脸色,特想用胶带封上战友没把门的嘴。

苏钰冷哼一声。

呵呵!今天可真巧,遇见的都是熟人。

过去沉重的记忆被唤醒,苏总扭过头,光明正大的看跟在后面的宝贝儿,老脸再次染上红晕。

他平日里脸皮厚得很,戴绿帽子上报纸都不气,最多发几张律师函。

可在儿子面前,还是很有偶像包袱的。

尤其是眼下,刚刚找回儿砸,正对好爸爸这个角色跃跃欲试呢。

苏钰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顾安平。

顾安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被提醒后,心领神会吹起苏总的彩虹屁。

“那个……宝……”出师未捷身先死,顾安平对着比他矮不了多少的苏时乐,完全喊不出“宝贝儿”这么肉麻的乳名。

太羞耻了。

苏总不满的睥睨顾安平,白瞎平日里看那么多八卦了,关键时候掉链子。

整了整燕尾服外套,清了清嗓子,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宝贝儿,我们父子就是有缘分,上次见面完全是个意外。你亲爹我脾气很好,信奉西方独立教育理念,绝不会打孩子,我们老苏家都是文化人儿,你爹我当年上房揭瓦,爬树掏鸟蛋……也没被揍过。”

顾安平死死咬住下唇。

不能笑,想着年底能装满一车的奖金!咬出口腔溃疡,也不能笑!

脾气好?平均一周换三次办公室陈设的不是苏总吗?

苏家不打孩子?哪次苏瑾来安城,松果大厦顶楼不是鸡飞狗跳,苏总不会被追着揍?

……

不过,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苏总如此能吹牛,怕是要上天吧。

而且,认祖归宗这种大事,苏总肯定是要回帝都,吹牛有用吗?

看着讲完,一脸期待望着儿砸求表扬的苏总。

顾安平捂脸,又想尿遁了。

太丢人了,他家霸总平日真不是这种画风,要不然,早破产了。

再次被撵人后,景旭阳失魂落魄的往家走。

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分别时,豪门老男人苏钰回头,露出的那个嚣张至极的笑容。

莫名的胸闷,难受。

到家,迎接他的是景小花期待的眼神。

“哥!我等你许久了,电话也打不通,你去哪里了?”

景小花兴奋的扒着大哥的胳膊,俊俏的脸蛋写满了好奇。

天知道,除了逢年过节发红包从来不会出现在家族群里的大哥,最近一反常态,主动冒泡,还会私戳他们小辈请教问题。

她有多兴奋!一放假,打个帝都就追过来查探军情了。

进门,景旭阳就像下台卸妆后的京剧演员。

所有的正派作风,军人挺拔的身板,景家祖传的严肃脸……统统不见了踪影。

他换了双毛茸茸,圆嘟嘟的男棉拖,把迷彩服换成高仿真海马毛男款睡袍,随便系了两粒扣字,把自己扔进客厅里的懒人沙发里。

脖颈下面垫了一只毛绒玩偶,声音落落寡欢。

“没去哪里。”

景旭阳半闭眼睛,长胳膊长腿全摊开,不想回忆这混乱的一天。

“你怎么来了?”

问完,妹妹磨磨唧唧抠手不讲话,景旭阳就知道景小花过来不是啥正事。

转头吩咐人,“去冰箱里拿两杯奶茶。”

景小花缩着脖子,她跟家里讲去春游后就偷溜来安城了,被拆穿了,她以为大哥会给家里打电话让人把她拎回去。

没想到今天这么好讲话,真是她亲大哥吗?

逃过一劫的景小花,蹦蹦跳跳去冰箱里翻东西。

她景小花,放在外面,也是众星拱月的小公主,不不不,哪怕在家规森严的景家,也是三代内唯一女孩,备受呵护。

唯独在亲亲大哥这里,是被奴役的“小女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