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8 章

文学入侵 鹿门客 3782 字 2024-05-19

“我拿了一百万美元。”妻缓缓地说:“是借的,打了欠条。我没有办法......你一生追逐理想,但我们家里都要活,要吃喝。”

卢武说:“我也借了很多钱。啊,原来我们夫妻俩都欠了好多钱。大约我们是第一个做完总统和第一夫人,却负债累累的吧。”

他放弃万贯家财为穷人个打官司,又不接受财阀,于是,就只能不断借钱从政。穷人想在韩国干干净净从政,就只能赔尽家财,债务缠身。

妻说:“可是......这件事已经被他们逮住了。我会成为你的弱点。对不起.....我......”

一朵花轻轻地献在她的发边。

他温柔地凝视着她:“不。是我让你承担了这么大的压力。我前半生为了国民,没有办法顾及家庭。你以我的理想为理想,为我支撑家庭,是我拖累了你。”

“不要害怕。我写了个自传文稿,就要出版了。会有一大笔稿费哦。以后我来支撑家庭,咱们堂堂正正地赚钱还钱。”

她哭得草帽歪了,他就为她扶正,系上草帽:“然后呢,我在家里带孙女,带孙子。你啊,你拿着我的稿费,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不好?”

妻的眼泪打在了他手背上:“不许说你拖累我。别以为就你厉害,你就是个傻瓜,哪有我厉害?”

他哄她:“对对对,你比我厉害,好乐观,好厉害。我以前进监狱的时候,别人都不敢来见我。只有你居然一点也无所谓地给我送便当,让我一下子就有勇气出狱了。”

妻说:“我爱你。”

他就揽住妻,轻轻地说:“傻瓜也爱你。别怕......会好的,都会好的......”

门外叮铃铃地响了,妻害怕地索瑟一下。他跑去开门。

他们松了一口气。

门外站着的不是检察官的鹰犬,而是卢武的朋友、后辈、助手。

妻不好意思露出泪容,擦了擦眼泪,扭头去整理仪容:“你们聊吧。我去整理屋子了。”

卢武平和地招待朋友们:“啊呀,在屋子里很闷的,我们去外面走走,一边走一边聊啊。”

但是大家都忧心忡忡。他们早就看到了大嫂脸上的泪痕。

每个人脸上都有愤怒与悲哀。

一位朋友沉着脸:“美国人和韩奸,欺人太甚!”

一位后辈说:“卢先生,如果有我们再次当选的机会,我们一定会为您今日的不公遭遇讨回说法!”

卢武按了按草帽,叹了口气:“不可以呀。不可以这么做呀。你们读过中国的历史吗?我们国家,要拧成一股绳,不能内斗互相消耗。那样会让美国人有机可趁。我们如果再次当政,更不能学他们的做派,我们要尽量团结能团结的——包括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共同为民族真正独立去努力呀!”

一位后辈不忿:“您之前不就试图搞大联政,您不想内斗,想让各党拧成一股真正的绳,真正统一全国的分歧,好一处使力治理国家吗?但是他们谁又领您的情了?”

“他们肆无忌惮地利用检查官那群鬣狗,无辜关押你的亲人,调查为名虐待您的亲友,难道我们不能以牙还牙吗?”

卢武闷闷不乐地摇了摇头:“如果肆意践踏民主法制,那我们与他们有什么区别呢?”

后辈说:“您太天真乐观了。您还记得老金吗?”

“老金被捕了。他身体很不好,还有心脏病,在狱中遭受日夜审讯,不得就医。”

卢武怔了怔:老金......老金也被捕了?

老金是个正直的人,卢武民族独立,国家民主进步的坚定支持者,也是卢武的朋友。

他自己开了个公司。对于企业家来说,最重要的应该是利润。

但是老金为了支持卢武的改革,为了支持卢武,帮卢武避嫌,他在卢武当政期间,咬死了不肯扩大企业,宁可牺牲利润,也要带头响应卢武各种的政策。

卢武问:“他怎么样了?你们能去看看他吗?我能去看看他吗?”

朋友叹了口气,告诉卢武:“我们今天来,其中之一就是来告知您,老金在狱中,心脏病发作,已经......已经去了......”

“我们质问他们,老金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发作了。他们一口咬定是他自己发作,跟他们日夜审讯没关系。”

但老金已经不是第一个牺牲者了。

“您还记得您卸任前帮过您的资深者‘春香’吗?她......她的家人也被关起来了。”

后辈道:“您不同意当初一旦获胜,党内就全由同党担任的提议,还任用了不少党外有能力的人和平民里的专业人士,甚至是对立党的人,您认为贤德能力才是第一位的的,只要对韩国好,对老百姓好就行。现在您还这么想吗?”

“小崔!”朋友生气地喝止了后辈。

但是卢武已经沉默下来,一声不吭地继续往前走。

田野上有民众在耕作来去,沿着田边小路来往。看到卢武,他们纷纷冲卢武招呼,像招呼熟知的邻居。

他前半生帮穷人,工人,农民打官司。后半生当政的时候也帮穷人做了一些事。

家乡的农民都熟悉他,也喜欢他。

卢武就像是个最普通的老农,也同他们一一招呼。

他有时候蹲下来,帮他们通通水渠,有时候聊聊水车。

农民和卢武像邻居那样聊天,还聊起了家人。农民说自己有个女儿在首尔大学读书,言语之间颇为骄傲。卢武就和他们聊自己的孙女有多可爱,聊自己女儿和女婿。

聊着聊着,农民笑了起来:“我女儿也有了一个‘朋友’。也是高材生!现在带他和他的朋友一起来我们乡下做客了,还跟我说只是朋友呢。你一定看看这些小家伙。”

说着,就招手叫蹲在田野边研究水稻的女儿和几个青年过来。

青年们不知所以地跑过来,戴金丝眼镜的青年看见卢武,登时张大了嘴巴:“您、您是......卢武总统?”

卢武摆摆手:“我不当总统啦,不当啦。”

青年们却还是很激动,干脆围住了他,不让走:“我们很喜欢您的演讲,也很喜欢你的政府!您、您可以跟我们合照吗?”

卢武又高兴了起来,像个寻常老人,被他们围着照了相。

青年们觉得不好看,恳求重照,他一点没有脾气,笑呵呵地跟着重照。

弯腰和青年们一起看照片时,卢武怀里的一个小夹子啪嗒掉了。

青年捡起来递给他,却看到了卢武随身的小夹子里,一左一右两侧,左边是卢武步行穿过三八线,去拜访北方的照片,右边是卢武访华和中国领导人握手的两张照片。

“谢谢谢谢。”卢武接过夹子连声道谢。

“您......您现在的处境不好,不避嫌吗?”青年们面面相觑,纯担忧地问。

卢武想了想,摇了摇头,问青年们:“你们觉得我需要避嫌吗?”

“可是北方和中国......”

“北方和我们同文同种,是一个民族。我们民族是被西方人为分裂的。但我们总是一个祖宗。我曾经一直相信,民主主义和,只要能走到最后让所有老百姓都过好日子,那就是殊途同归。”卢武说。

“但是他们总是指责您通共,美国人也说您有赤色倾向。”

卢武摇摇头,像长辈一样问青年们:“不要总是说他们,不要总是看美国。你们怎么想呢?”

青年们犹豫了一下:“我们......我们不知道。”

卢武拍拍他们的肩膀:“那就多想一想。自己想,不能让他们和美国代替你们想。”

朋友低声道:“大哥,我们还有事情想跟你说,先走吧。”

卢武点点头,跟青年们和老农打了个招呼,慢慢往远处走。

一位女青年忽然叫住他:“您......您千万最近不要上网。您......不要在意。”

不知道卢武是不是点了头,但他已经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