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苍梧之渊

蛮荒记 树下野狐 4749 字 2022-09-11

烈烟石双颊飞红,杀机大作,娇叱着冲天飞起,彩石链绚光怒卷,重又化作烈火凤凰,尖啸着撞向北侧洞口的连体巨人。那双头巨人叽里咕噜说着什么,一掌拍出,气浪滚滚炸散,顿时又将她荡飞开来。

她惊怒羞恼,凌空转身,顺势朝西侧洞口电冲而去,不等她掠近,守在洞口的连体巨人又一掌横推,狂风气浪汹涌卷舞,瞬间又将她冲出十余丈远。

如此周而复转,烈烟石奋尽全力,连闯了八个洞口,都被二八神人轻描淡写地推震开来,宛如洪流扁舟,身不由己地飞旋跌宕,却丝毫无法靠岸,心中之骇怒羞愤,莫以言表。到得后来,精辟力竭,只得踉跄退落在地,俏脸,胸脯急剧起伏,调息御气。

蚩尤越看越是惊疑,先前与二八神人激战之时,生死攸关,无暇多想,此刻凝神观察他们路数,才发觉这八人的经脉、真气极是怪异,虽然各自修为之强,都臻神级,但每一人的运气方式、出掌招数都颇简单,甚至可谓单调。

譬如那南侧洞口的连体巨人,真气只在奇经八脉的阳维脉中流转,而后突然转入正经十二脉的手少阳三焦经,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火属气浪。而东侧洞口的那连体怪人,其真气只在奇经八脉的阳蹻脉中运行,而后忽然转入正经十二脉的足少阳胆经,形成生生不息的木属气浪。

其他六人亦是如此,真气虽然只在奇经八脉的某一脉中流转,但其威力之猛,丝毫不在大荒任一顶尖高手之下。这八人合到一处时,更是五行兼备,配合无间,几近天下无敌。

蚩尤自小修行,深知炼气之道在于经脉畅通,周身流转,但象这等只练一脉、还能修成无上神功之事,实是闻所未闻。

他生性桀骜好强,但近年来在拓拔野、晏紫苏等人的熏陶影响之下,莽撞斗狠的脾性大有收敛。虽然一心想着离开此地,返救晏紫苏,见此情状,知道硬拼硬闯绝难奏效,当下收敛心神,苦思对策。

突然想起拓拔野所传的五行生克之法,精神大振,传音道:“八郡主,单打独斗,我们谁也逃不离此地,只有联手攻其一人,速战速决。五行木生火,火克金。那八人之中,西面下洞的连体人修炼的乃是金属之气,等我将真气传入你足少阳胆经,你再全力杀他个措手不及……”

两人密议已定,突然双双朝西壁下方的洞口电冲而去,蚩尤大喝声中,蓦地翻身推掌,抵住烈烟石双足,将真气汹汹输入。

烈烟石顺势旋身飞冲,“轰!”碧光真气陡然化作刺目红光,火凤怒啸,掀卷起炽烈狂浪,与那连体人的右掌轰然撞个正着。

光浪叠爆,两人气血翻腾,那连体人闷哼一声,果然被震得翻身飞退。蚩尤大喜,叫道:“快走!”抓起烈烟石手臂,并肩急冲而出。

指掌相连,烈烟石耳中嗡的一响,直如电击一般,霎时间,那奇怪的感觉突然又如狂潮大浪似的兜头拍来,天旋地转,想要奋力抽脱,却被他铁箍似的紧紧抓住,周身软绵绵地什么力气也没有了。

清风拂面,海浪轰鸣,下方是嶙峋陡峭的山崖,直连海边。礁石参差,碧浪汹涌排击,雪沫纷扬,惊起一群白鸥。

她脑中空茫,随着蚩尤腾云驾雾地冲出洞口,朝崖下急掠,魂不守舍,直如做梦一般,突听身后嗡嗡大喝,气浪奔腾,那八个双头人竟已闪电似的围追而来,心中一凛,这才陡然惊醒。

又听蚩尤一声大喝,故技重施,翻身握住她的双脚,脚心一麻,只觉一股麻痒异样的感觉,连同着那雄浑强沛的真气狂涛似的席卷全身,烈烟石心中嘭嘭狂跳,喉咙仿佛又被什么扼住了,蓦地咬牙强敛心神,聚念导气,直冲掌心。

红光乍吐,烈火凤凰破掌怒啸,当空炸开绚丽缤纷的汹涌光浪,如涟漪般重重荡漾开来。

那八人凌空穿插,彼此纵横相连,陡然立如六丈高的巨人,“头”、“双臂”、“双腿”一应俱全,低喝声中,双“掌”轰然合击,黑光怒涌,宛如漩涡飞旋。

“嘭!”

霞光炸舞,黑浪汹汹,烈烟石眼前一黑,再也抵挡不住,和蚩尤一起双双踉跄倒飞,被那涡旋气浪陡然一吸,又身不由己地往前翻身急冲,霎时间被那“巨人”抓个正着,倒提着掠回山洞,抛落在地。

两人从突袭猛冲,到被拖回洞内,不过片刻光景,而对于她来说,这片刻就如作了一场古怪的大梦般,恍惚地坐在地上,犹自如虚浮半空,耳根如烧,无法呼吸。

蚩尤丝毫不知她的心事,翻身跃起,惊怒懊恼,想不到这八个树精竟也懂得五行相生!

这八个连体人每人只修奇经八脉中的一脉,但架合为“一人”后,便八脉俱全,五行合一,威力之惊人,就算是神农再世,只怕也不过如此。

太阳西移,光柱从东边的石壁渐渐转到右边的石壁,蚩尤在洞内不住地绕走徘徊,遍思对策,也找不着半点破解之法。

想到晏紫苏死生未卜,自己却被生生困在这石洞中不得脱身,越来越是心焦躁怒,恨不能纵声狂呼,将这石洞掀翻炸散。

烈烟石却始终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也不管他说什么,蹙着眉尖,怔怔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俏脸忽而苍白如雪,忽而酡红如霞,一言不发。

到了黄昏,蚩尤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怒吼着冲向南侧的洞口,但战不百合,又被那连体巨人一掌打回,鲜血狂喷。

他强突诈冲,试了诸种方法,但声东击西也罢,隐身逃匿也罢,总过不了那八个树精的五指关。有两次好不容易冲出洞口,奔不十丈,又被拖回洞中。

明月初上,斜斜从洞口射入,西壁如洗。

蚩尤躺在满地月华中,遍体鳞伤,精疲力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听着洞外的海浪与鸥鸣,心中愤怒、气苦、焦躁、忧急、伤心、恐惧……交相叠涌,念及今日发生之事,突然觉得说不出荒唐滑稽,嘴角抽动,竟忍不住哈哈狂笑起来。

但笑不片刻,想到晏紫苏受制敌手,也不知是生是死,顿时又呼吸窒堵,泪水盈眶,险些便要失控哽泣。

旋即又咬牙暗想:“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乔蚩尤啊乔蚩尤,你不想方设法脱身解救自己妻子,却只会在这里哭笑不得、自怨自艾,算得什么乔家儿郎?这些树精再过了得,终究不过是楠木疙瘩,蛮力不能敌,难道还想不出智计么?罢了,磨刀不误砍柴功,先养精蓄锐,调好经脉,再让他们瞧瞧蚩尤爷爷的厉害!”

他连日来南征北战,未曾好好休息一场,今日又连斗强敌,早已如强弩之末,倦怠已极。躺在地上,一边调息运气,一边迷迷糊糊地想着脱身之计,过不多时,困意便如黑潮席卷,沉沉睡去。

海风呼号,潮浪声声,烈烟石坐在黑暗中,痴痴地听着他在数丈外那均匀而悠长的呼吸,腿脚酥麻,周身也仿佛僵痹了,只有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余温,象烈火一样地焚烧着。

那虚浮如烟的月光,横隔在他与她之间,让一切都变得飘渺而不真实起来,而她也仿佛漂浮在一个虚幻而迷朦的幻梦里。

昨日以来,那些凌乱纷涌的片段,那些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些无缘无由的情迷意乱,在这空缈而宁寂的月色里越发鲜明,让她心乱如麻,越发地恐惧和不安。

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在他和自己之间,究竟有过怎样的过往?

为何自己竟甘心为了他,跳入滚沸的岩浆?

心狂乱地嘭嘭跳动着,每一下都带给她窒息般的痛楚、甜蜜、羞恼和恐惧。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咬紧牙关,缓缓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走到蚩尤的身边,真气凝集,徐徐抬起手掌,悬在他的额头上方。

只要……只要这一掌击下,那些幻梦般的错觉,那些惊疑不定的恐惧,那所有、所有的一切,全都会烟消云散,而她又能重新找回迷失的自己了!

月光照在他脸上,纯净如洗,她的心突然剧烈地抽搐疼痛起来,仿佛被一个无形的锁紧紧地箍住了,浑身发抖,疼得无法呼吸,泪水瞬时涌出眼眶,和月光迷蒙成了一片。

这一夜,海风呼啸,柔肠百转,她痴痴地站在黑暗里,眼看着月光寸寸偏移,东方晓白,指尖颤抖,手掌垂了,垂了又抬,却始终不能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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