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他被打得呕出了一口血。
苏渊愣了下,这辈子还没有人这样打过他。他猛地抬头,一张年过半百,须发皆白的脸闯入他的眼帘。
“你……”
“没出息!”老者眉眼冰冷,“要完成大业,竟然被一个女人所破坏!”
他的口音很奇怪,有种难以形容的生硬。
苏渊愣住。
老者猛地一把将他抓起:“看你还有点用处,走吧!”
说着,他带着苏渊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金顶帐中,萧应禛正在看着帐中挂着的军行图。烛火明灭,他的轮廓在其中也随之明暗不定。
常何在进来,低声道:“启禀皇上,齐王还在深山中狩猎。不见异动。”
萧应禛回头,眼中带了点疑惑。他是真的疑惑了。苏渊已经逃了三天了,可是萧应瑄却还是稳稳当当在行猎。
如果苏渊是萧应瑄的人,那怎么会没有一点反应?
“苏渊人呢?”萧应禛问。
常何在从袖中掏出一块破碎的锦布,道:“这是从草原上找到的。向西北三百里,附近有野狼的尸体,死了一天多,但是找不到苏渊的踪迹。”
萧应禛捏了捏手中的血锦,慢慢道:“一定有人接应他。”
“属下也这么想。”常何在断然道,“不然不可能中了属下一掌,还带伤可以逃这么远。草原上可是有不少饿狼。”
萧应禛看了看帐外的夜幕,良久不语。为了引刺客出现,他已经深入草原三日,而且日益深入,可是却没有看见半个人影。
如果是刺客,那耐心真的太好了。就像是草原上的恶狼,耐心、贪婪……带着血腥。
萧应禛深吸一口气:“明日再行猎一天,我们就拔营回行宫!”
常何在问:“皇上决定了?”
萧应禛冷冷道:“我看他们还想藏多久。如果他们还想玩玄虚,朕可没有那个时间和他们玩。”
机会已经给了,如果对方还是不出现,那一定是他们另有所图。不管怎么样,他才不会为了几个刺客冒险。
这江山,他有的是时间一步步重振山河。
……
太阳渐渐高升,秋光遍洒。行宫的后花园中欢声笑语。安如锦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几位嫔妃正在围着那头雪鹿说笑。
说实话,这雪鹿长得很可爱。四肢修长,毛茸茸的耳朵上一点白绒毛。一对小小鹿角在脑袋上犹如肉芽。
皇后拿了草料去喂。雪鹿似乎是饿了,顾不得害怕走上前吃了起来。
闵贵嫔站在皇后身边,不知在说什么。
安如锦上前拜见皇后。
皇后笑道:“静妹妹来得正好。本宫正想看看皇上猎到的那只白狐。说起来,这白狐自从打下来后,本宫都没有见过一次。”
这事便是个小插曲。皇后摆明了要升闵氏为贵嫔,谁也无法阻挡。宫中人的议论纷纷便淹没在热热闹闹的秋狩中。
皇后在后宫封赏,萧应禛也在前面大肆赐封。不少世家子弟,寒门志士,甚至有从行伍中表现突出的草根士兵也受到嘉奖。
流水似的奖赏伴随着官衔赐下,整个秋狩成了这德仁二年的狂欢。刺客行踪的些许阴霾仿佛也都被遗忘。
只有安如锦知道这一切远远没有结束。
……
夜幕降临,寒风呼啸。日子已到了十月底,虽是深秋,但是在这里隐隐有了寒冬的痕迹,到了晚间甚至有冰霜凝结。寒意不输凛然寒冬。
茫茫草原上,一道浑身是血的身影在艰难跋涉。他头发凌乱,身上锦衣破碎,鲜血浸染。伤口上血肉纠结,模样狰狞。
三日了,他整整在草原中逃命跋涉了三日。身上大小伤口有深可见骨的伤,也有被猛兽利爪抓伤的血痕。
这三日对他来说犹如炼狱一样的痛苦。
乱发中,他容色苍白如雪,可是那一双眼眸却犹如草原上的野狼一样犀利。
任谁此时此刻看到他的样子,决计想不到这便是风流倜傥,东床招为皇家婿的苏渊。
他此时犹如一头在草原中受伤的独狼。狼狈,却充满了危险。
他一步步向前走,手中的断剑不住颤抖,几乎拿不住。终于,他脚下一个踉跄跌在地上。
似乎再也走不动了,他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挪动翻过身。往日白净的面上都是痛苦之色。他看着墨蓝色的天幕,往日种种掠过眼前,变幻不定。
输了。他竟输给了那个不动声色的女人。
他输给了自己的恻隐之心。他本来想带着她走,奈何这一切根本只是妄想。
他痛苦地闭上眼,然后慢慢解开上衣。对外伤来说,他根本不屑一顾,因为外伤终究会好,可是内伤……
他的上衣解开,胸口处一片吓人青紫,五掌印已经变得漆黑无比。
让他如此狼狈的,只有这一处伤。
是常何在打的,若不是他重伤了自己,凭着他苏渊一身功夫怎么可能落到这个地步?
苏渊看着自己的伤处,动一动都是彻骨剧痛。
他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草原深处,只能仰天怒吼,犹如受伤的野兽。
“傅冷香!——”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对她还有残存的眷恋,那是在冰冷心脏上忽然长出的一块嫩肉。是他的弱点!
“嗷嗷……”
夜风吹来,草原的野狼开始寻找猎物。它们已经尾随了苏渊很久很久,是时候开始饱餐一顿了。
四面八方绿莹莹的野狼聚集而来,空气中开始传来躁动不安的感觉。
苏渊动了动,可是胸口一口浊气又涌上。他忍不住伏在地上吐出了一口鲜血。
血腥味飘散开去,令黑暗中隐藏的东西更加蠢蠢欲动。他面上浮起一丝丝苦笑。
想他苏渊短短二十几载,自负智谋无双,无懈可击,可是没想到今夜竟然会因为对一个该杀的女人而如此狼狈。
傅冷香……他口中咀嚼这个名字,只咀嚼出浓浓的血腥味。
他眼前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