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富拍着妻子的手顿了顿,继续轻轻拍着她,笑道:“你看什么合适?”
黄翠兰小心翼翼地瞅了瞅他的脸色,轻声问道:“今儿我看爹的虎酒有多,能不能倒点给我爹?不多,就半斤就行。”
张国富沉默不语地看了她一会,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他爹的,他可没打算要。那是自家弟弟孝心,他得多不孝,从自家爹嘴上夺食。
黄翠兰失望地叹了口气。
张国富见状气得要命,你爹是爹,我爹就不是爹了?他幽幽地说道:“我爹那最多只有两斤,我说不出口。”
黄翠兰一见他脸色不对,心里一动,连忙笑道:“那算了。那咱们再合计带什么合适?这次小五他们回来给咱家不少糕点,可惜被闺女收起来,要不然那也够体面。”
张国富可舍不得怪自己女儿。那可是他的贴心小棉袄。一想起自己回来,他家麦苗在他耳边说的话,他笑道:“那些给孩子吃吧。离中秋节还有一段时间,上门礼不着急。回头上供销社买些糕点,凑个四样礼就行。”
黄翠兰有心说这几年节礼自己都是父母两身布料加两瓶酒和糕点,可也知道这事不能说出口。如今全家就靠孩子爹一个人工资,她也折腾不起。
张国富当然也想到这里,他试着劝道:“家里年节礼有大妹小妹和二弟妹她们做惯例,你跟她们差不多就行。”
黄翠兰垂下眼帘,点了点头,心里则不以为然。不过有些话,她没打算跟自家男人再说。糕点也分好几种,就县城的供销社还能买到什么好东西。又贵又花钱,等孩子爹走了,她还是找闺女多说几句。
张国富见状,眼神一闪。想到今儿家里三个小姑娘,唯独自家女儿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裳,再想到上个月见到大舅子家那几个孩子的新衣裳。
他沉默一会,轻声说道:“到了中秋节,我会从省城带礼物回来。”
“好。”
张国富按了按自己太阳穴,看着怀里的妻子,暗自叹了口气。背后教妻,他该怎么教?说重了,怕她委屈,说轻了她敷衍了事。
“现在孩子们都大了。我们当父母的已经没法满足孩子们物资需求,现在他们小叔小婶给东西,你也别动用。我看了心里不得劲。你想孝敬老丈人,我赞同,可不能强迫孩子们,尤其麦苗的布料全穿在她表姐身上,你觉得你该孝顺你侄女?”
夜晚的天空繁星点点,没了白天的燥热,微风吹拂带着丝丝凉意。除了一阵阵蛙声,四周一旁寂静。
张国富从正房出来,站在院子,抬头遥望天空。
黄翠兰翘首以盼地等着熟悉的脚步声接近,过了好一会,发觉那人还没进屋。她犹豫了一下,拿着把蒲扇出了房门。
一出房门就看到自己男人抬头望天,她边迷惑地看了看天空,边往张国富靠近,站在他身边,用扇子驱赶蚊子。
“明天是个大晴天。”
张国富点点头:“是啊,是个好天气。”
“队里麦子也归仓,我看周围几个队也忙着收成,今年你们单位不用担心缺粮了。”
张国富听着她话里话外关心自己工作,再看她微皱着眉替自己驱赶蚊虫,心里一暖。
透过月色,黄翠兰的这张脸让他回忆起她刚嫁进门那会。熟悉的院子,熟悉的气息,今晚他爹的一番话,让他若有所思。
“怎么了?”
张国富看着妻子推着自己的右手,摇了摇头。
黄翠兰顺着他的目光,快速地收回手,往腿侧裤子上搓了搓,似乎这样能搓去一丝尴尬。
张国富见状,眼神一黯,飞快地伸手抓起她的右手。
双手触摸着手心内这支手掌,那厚厚的茧子是跟他成亲后日积月累才有的,手背的那道刀疤是刚嫁进门那会砍肉骨头受的伤,还有几处小伤痕,哪怕看不见,他都记得清清楚楚——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他而受的伤。
“孩子爹?你……你……”
张国富听着她惊喜恐慌的声音,抬头看着她的脸,安慰地笑了笑,“这头发刚剪的?挺好看。时间不早了,咱们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