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奏折,便是有些心酸,“不知多少百姓一夜间就没了家,或失去家人的……”
他的情绪有些低落。他忽然能体会到自己父亲的心情。无论怎么努力,可一场天灾总会将所有的努力摧毁。
累死在案牍上,百姓依旧衣衫褴褛,依旧吃不饱肚子,这是何等让人难过的事?
他看了看餐桌上依旧朴实的饭菜,略一沉思,便道:“从今日起,除皇太后外,每宫份例减半,月银不变。”
想想又道:“朕之饮食免去,在承乾宫合用便是。”
其实自打成婚后,他都是在承乾宫吃饭,这免不免的也就差一道圣旨了。
“陛下以身作则,想来可以好好杀一杀这渐起的奢靡之风。”
简宁笑着道:“就是我的饮食份例减半,咱俩也吃不了,多余的还能给宫人改善下伙食。”
顿了顿又低声道:“其实我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
“我见宫人答应病了也无人医治,此太有失仁厚了。便是寻常家中,家仆病了,主人都会请人看一看,难道皇家还不如普通人家么?另外,宫女老死宫中实在可怜,若是可以,不妨年满二十五便放出宫去。当然,这也看自愿与实际情况,若无家可归者又愿留宫中便留下;若愿回家的,年满二十五可回家再行婚配。”
正德一思索,便是点头,“你所言有理。其实母后也说起过,说这宫人病了不可请医这点实在有违人道,理应废除。只是父皇是颇守成法之人……”
这话就不能往下说了。
这些规矩都是老祖宗们定下的,不知他们和女人有什么仇,实在变态。
病了不能看医生,老了就发配内安乐堂后再发配浣衣局等死。死了火烧后尸灰填入枯井。
想想,挫骨扬灰啊!古人又不是现代人,火化那绝对是最残忍的惩罚了!
正德早就看这些不顺眼了。他虽顽劣,可却不坏,早就想破除这些破规矩,简宁这么一提,他脑洞忽然就开了,一拍手道:“废除,废除,都该废除!宫女大多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凭什么拿人不当人?!这么多天灾,一定是这后宫阴气太重,冤死的宫女太多了,我明个儿就跟杨廷和商量下,要废除了这些不人道的规矩!”
简宁微微一笑,道:“是啊,这又是雪灾又是地震的,若再不实行点仁政,那天下人都会以为陛下是暴君,这才受老天折腾呢。”
吴玉娘眼睛有些湿润,她也是从底层宫女爬上来的,宫女的心酸只有同类人才能体会。如今娘娘借着天灾给了她们希望,这恩同再造啊!
正德连连点头,“对!谁反对谁就残暴!让他们的女儿来做做宫女看!”
他显得杀气腾腾的,显然是觉得天灾并不是他的过错,乃是祖宗定错了规矩……一双眼里已露出一丝兴奋来:老祖宗们,这锅你们就背起来吧!
“你想让我被大臣们骂死么?”
简宁摇摇头,“改天你想去豹房时再给你买吧。”
正德其实也就随口一说,哪里会晓得简宁竟应下来了?
这一应便觉心里美滋滋的。他有好多只八哥了,可以往他想弄个鸟啊狗的,总是被抨击。可简宁跟那些妖艳货色不一样,不但没反驳竟是答应了,怎能不令他欢喜?
可欢喜过后,他就涌出一丝丝惶恐:答应的这么爽快,该不会有什么后招等着自己吧?
带着犹疑道:“真给我买?”
简宁奇怪地望了他一眼,道:“买个八哥难道天会塌了?我赚了银子当然也要让你乐呵下嘛。”
“哈哈!”
正德大笑,一把搂过简宁,在她脸上香了个,“嘛……还是媳妇最好了!”
“你有个正经没?!”
看着一屋子人憋着笑的模样,简宁恨不得钻地缝里去。虽说都是当妈的人了,可这么多人围观着,也太考验意志力了,好伐?
正德嘿嘿直笑,“怕什么?都夫妻了。”
简宁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这人。而那边小家伙也有了动静,不一会儿便是哇哇哭了起来。简宁忙上前,一番检查,发现小东西尿床了,忙是令人拿来尿布,盆子,小心翼翼地给孩子擦洗干净,换上了干净的尿布。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完全不像个新手。
喜儿一口气生了两个娃,她也没少帮忙。一来二去的,轮到自己娃了,那是熟练得很。
正德看着,只觉胸膛里热乎乎的。民间有谚语,有屋有田,老婆孩子热炕头,所谓幸福大抵也是如此了吧?
转眼,便是进入了十一月,天气越发寒冷。大雪没日没夜地下了几天,很快便是给京城大地穿上了厚厚一层冬装,光是看着便觉冷得厉害。
紫禁城里的大小太监,答应,力士分成几班,日夜铲着雪。宫外更是忙成一片。京城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都毋须官府发动,百姓们就自发组织起来铲雪。
雪还在下着,没有停下的迹象,一场可怕的雪灾已在眼前了。从西山通往京城的道路上已满是铲雪的人。彼时能御寒的手段实在少,在这零下二三十度的天气里,只有棉袄穿的百姓就显困苦了。
为了让京城的百姓能够有煤炭取暖,这条运煤的官路是万万出不得疏忽的。自打去岁开采以来,西山优质的无烟煤矿在今年就显出威能来。
被制成蜂窝煤后,不但燃烧时间更长,成本也能降低许多,进一步实惠了百姓,已成为京中畅销产品。
当然,这畅销品也理所当然的国营了。这等关乎民生的东西,自然不能私营,就跟盐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