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八十六章

童养婿 许乘月 5249 字 2024-05-18

哎呀,可把她机灵坏了。

而沐青霜与甲班周筱晗打从入学时起就不对盘,这事也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的。

不过,这俩姑娘之间的恩怨从何而来,谁也说不明白。

只是这二人明明并不同班,但每逢百人同时到场的校场武课上,总会冤冤不解地针锋相对,任谁都不会觉得这代表友好热络。

若这俩姑娘中间再搅和进一个贺征,啧啧,怕是能打到整个讲武堂不剩半片屋瓦。

令子都歉意又无奈地苦笑,语气温和,莫名带了点安抚的意思:“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沐青霜没说话,不咸不淡地哼哼两声,就静静看着他,明艳小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假笑。

令子都被她那奇怪的假笑闹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又退了半步,后背都贴墙上了。

他清了清嗓子,斟酌用词点到为止:“你点人头没点准,这几日,我班还少了个齐嗣源。”

虽说令子都与沐青霜从前并无太多交情,可毕竟邻班同窗两年,彼此不至于陌生到一无所知。

他相信,身为利州都督沐武岱的女儿,沐青霜胡闹归胡闹,在大事上却绝不是个稀里糊涂的小姑娘。

甲班二十人可以说是讲武堂最拔尖的二十人,而贺征、周筱晗、齐嗣源则是这二十人中最尖尖那一拨。

讲武堂最出色的三个学子,同一时间得了主事官允准下山,之后所有师长在其他生员面前对此事都避而不谈……

沐青霜拿指尖轻点着下颌,心中顿悟:这三人并非告假离开,定是接了隐秘才使命下山的。

虽说他们这些人眼下还不是军籍,可赫山讲武堂毕竟是为前线培养将官的地方。作为这届学子中的佼佼者,贺征等三人临时被军府征调去帮忙做些生面孔才更方便做的事,这于情于理都说得通。

见她面色稍霁,令子都松了一口气:“我就只能说这么多了。”

“其中详情估计你也不知道多少,还不是只能跟我一样靠猜,”沐青霜笑笑,并不与他为难,“行了,之前那事就揭过,我不会再为此寻你晦气。”

见她似要转身离去,令子都心中汗颜,忙叫住她。

“沐青霜,我是当真不知你不识水性的。”

令子都想想也是后怕,郑重地向她行了一个歉礼。

他那歉礼实在隆重,寻常根本不该出现在同辈之间。沐青霜被吓了一大跳,瞪着眼儿往后蹦了出老远。

“令子都你什么毛病!无端端行这么大礼做什么?!”

令子都正色道:“毕竟我险些酿成大祸,你虽不计较,我却心中难安……”

毕竟他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人,当时义气上头,只想着帮贺征拦着她点以免旁生枝节要误正事,却没周全考虑后果。

这几日沐青霜在医官处养病没来上课,他心中本就愧疚不安,方才又得知沐青霜这回险些因自己的莽撞举动丢了性命,他的负疚感愈发深重,却又不知该如何弥补。

沐青霜“啧”了一声:“你这人怎么磨磨唧唧的?一点都不江湖。”

“不然,”令子都认真想了想,诚恳提议,“下回负重泅渡演练时,你再将我踹下去一回吧?”

沐青霜没好气地笑着摆了摆手:“我看你不是‘令子都’,分明就是‘疯子都’。懒得理你。”

赫山讲武堂设在赫山南麓,半隐于山巅。

照规矩,武学生员每年只有夏季与冬季的两次长休时才能回家,平日未得主事官允准不得擅离,最多偷摸翻墙溜去山下的赫山镇,打打牙祭放放风。

除此之外,他们若想彻底撒欢,便只有等着诸如负重泅渡、丛林遭遇或实战骑射这类需到山间场地进行的武学科目了。

熬过两日经学课程后,他们总算迎来了印从珂的实战骑射课。

这门课程是百人大课,五个班的学子陆续进入西山校场后,场面立时欢腾得宛如过年。

印从珂出身行伍,授课最重实用,素来不讲什么花里胡哨的大道理,一进校场就是各种“惨无人道”的对抗,完全将这些孩子当做自己麾下的大头兵,半点不手软。

偏这些家伙们很吃她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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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家与敬家的祖屋大宅同在循化城,两家相隔不足三里地,世代交情都不错。

两个小姑娘年岁相近、意气相投,打小开蒙进书院时就是同窗,来了这赫山讲武堂后仍是同窗,自是好得跟亲姐妹一般。

沐青霜闷闷推门而入,绕过屏风就见敬慧仪斜倚在窗边,掌心摊着一把用荷叶包着的樱桃。

主事官希望生员们能在求学期间就养成大鸣大放的军旅之风,平日一应餐食都仿行军规制,只讲究个简单管饱,果子、零嘴儿之类自是没有的,连自己从家里带来都不行。

这时节,不必偷溜去山下的镇子里就能得到新鲜果子吃,对她们多少算个惊喜。

“霜儿,快来吃樱桃,”敬慧仪“噗噜噜”将口中的樱桃核吐进纸篓里,“我给你留了热水,这会儿还烫着呢,吃了再去洗吧。”

她回来已有好一会儿,沐浴过后换了凉爽的浅云色大袖冰丝袍,长发用发带随意绑做一束,发尾依稀还有点湿意。

沐青霜兴致不高地踢踏着步子走过去,从她掌心拈起两颗樱桃塞进嘴里:“唔,还挺甜。是从印教头她们那院儿里偷的吧?”

这里每座生员学舍及夫子官舍中原本都栽了果木,只是生员们年纪小,于琐事上不免懒怠,两年来也没谁想着多照管院中果木,只靠杂役官们例行公事地浇浇水,那些果木自然长得不大好。

而印从珂与另两名经学女夫子同住一院,三人有商有量地轮流照管着自己院中的果木,几株垂丝樱桃被打理得尤其精细,如今正是硕果累累、引人垂涎的时候。

“嗯,君正带人去偷的,咱们班人人有份,”敬慧仪说着就笑开了,“你可不知道,堂堂朔平纪家三少爷,就为些樱桃,差点儿没被印教头拿木箭扔个对穿!”

说是这么说,可谁都明白,这也就是印从珂没想当真计较,否则纪君正跑得掉才怪。

沐青霜又抓了几颗樱桃塞进嘴里,恹恹地从窗边探出头去:“能从印教头手中夺食,纪三少了不得,将来必成大器。”

敬慧仪也趴在窗边,与她并肩探出头去吹风。

“瞧你这脸,闷得跟什么似的,”敬慧仪随手在沐青霜脸上捏了一把,“同贺征吵架啦?”

“说话就说话,别趁机拿我脸当净手布,”沐青霜笑着挥开她,“你还不知道么?我跟他若能吵得起来,明早的太阳得打西边儿出。”

敬慧仪弯着笑眼侧脸躲过她的小拳头。

“倒也是,”敬慧将额角贴在窗棂上,笑盈盈觑着她,“贺征话少,又总冷冷淡淡的,你便是想着法子去惹,人家也未必肯多吱一声。”

馨宁夏夜,两个姑娘亲昵挨肩趴在窗前,就着甜美樱桃与惬意晚风,闲散聊几句少女心事,便是年少轻狂的岁月里,最寻常却也最静好的浮生。

“你在贺征面前是真没多大出息!再有天大火气,都不必他赔上什么温言软语,只要给你个笑脸,你立马就能翻篇儿。”

敬慧仪伸指在她额角轻轻一戳,怒其不争地笑斥。

莫名被鄙视的沐青霜将樱桃核咬得嘎嘣作响。

“瞧不起谁啊?!我方才跟他撂下话了,夏季长休之前,我若再跟他说一个字,我连人都不要做的!哼。”

“诶哟,我们霜儿终于硬气一回了!”敬慧仪一本正经地给她拍拍手,“赶巧贺征是带伤回来的,你冷着别问他死活就对了。他不嫌你管得多么?你正好让他尝尝没人管没人问的滋味。”

沐青霜抿唇,慢慢垂下脸,小声问:“你怎么知道他受伤了?”

“君正下午不是先回来么?碰到齐嗣源,就多嘴问了两句,”敬慧仪斜睨着她,“据说贺征被人一刀剌在腰间,啧啧。不过齐嗣源也说了,伤口长是长了点,却只是皮外伤,没大碍。”

沐青霜心头一拧,倏地站直旋身。

“你干嘛去?”敬慧仪拉住她,狡黠笑问。

沐青霜也不忸怩,坦率直言:“开春复课前大哥给了我两瓶‘黑玉止血生肌散’,我拿去给他。”

这药在市面上贵同金价,她一直用得很省,这都三个多月才用了不到半瓶。

敬慧仪放开她,改伸手捂住自己的腮帮子:“诶哟喂,瞧这自打脸的,我都替你疼!前脚才撂了大话,这还不到半个时辰又巴巴儿凑到他跟前去。我瞧着你这辈子在他面前都做不成个人!”

若是平日,沐青霜大约已不管不顾拿着药找贺征去了。

可今夜她心中本就有许多不知所起的迷思,一听小姐妹这话,顿时就泄了气,垮着肩膀重又靠回窗边。

“慧儿啊,你说我到底哪不对了?他怎么就那么烦我呢?”

沐青霜与贺征之间的牵系,始于她六岁那年。

她随母亲前往州府利城收容伤病流民的善堂施粥,无端端被缩在墙角的贺征扯住了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