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为疏通关系可花了不下千两银子了,孙家忽然变穷了?
沈溪本来并不介意在打听地方虚实的同时帮孙家一个小忙,但现在看来,孙家没太当他这个督抚是回事,那孙家与布政使司衙门结怨之事,估计孙家也有所隐瞒……连个正确的讯息都得不到,有什么帮忙的道理?
“银子呢,你们拿回去罢。”沈溪摆手道,“本官不多做叨扰。等回去后便修书一封往广州府去,本官能帮到的就这些。告辞。”
沈溪说完,就去隔壁叫唐伯虎一起回督抚衙门。
他不习惯住破旧的院子,但更不习惯住这种土楼,衙门好歹是官字头,就算有什么盗匪也不敢轻易袭扰,可住在这鬼地方就不一定了,如果盗匪看中孙家的钱财,杀上门来,不是要当枉死鬼?
等沈溪把唐寅拽起来,塞上外面的马车,唐寅犹自在嘀咕:“沈中丞,这里其实不错,晚上不会有耗子,点上艾草,连蚊虫也会少许多。”
沈溪没好气地道:“衙门里少了艾草?头两天是有耗子,但这两天已经把耗子洞堵上了,早就清静了好不好?”
唐寅毕竟是跟沈溪“打工”的,沈溪不住下来,他也没辙,只好乖乖地乘坐马车跟沈溪一起回督抚衙门。
……
……
六月二十九,谢韵儿一行抵达梧州,而沈明钧夫妇则没有跟随大队伍一起过来,因为沈家那边正在闹分家,沈明钧夫妇在家中处理事务,暂时不会到梧州。
谢韵儿、林黛、谢恒奴、尹文和陆曦儿同样都是乘坐马车,谢韵儿和林黛这两年受的颠簸之苦最多,倒也适应,尹文和陆曦儿虽然叫苦不迭,但还是咬牙坚持。要说最辛苦的,要数自小到京师后就再也没出过远门的谢恒奴。
京师到运河一段路途平坦,后来又乘船,身边有相公作陪,那时谢恒奴的情况还好一些。可在南京分开后,谢恒奴孤单无助,路上舟车换乘,山路崎岖,尤其在汀州停留一段时间再次启程,乘船自汀江南下于上杭登岸后往梧州府赶路,沿途翻山越岭,令她苦不堪言。
“七哥……”
谢恒奴见到沈溪,眼睛里噙满泪水,要不是在人前,她指不定早就抱着沈溪痛哭起来。
小妮子连走路都不太稳当,显然脚底有水泡,因为岭南的官道,很多地方行车不便,只能下来走路,小妮子从来没吃过这种苦。
终于盼到家人过来,沈溪非常高兴,老早就让人把督抚衙门收拾好,先让谢韵儿帮忙张罗,他这才陪谢恒奴进到房中。
这下小妮子终于忍不住,靠在沈溪怀里呜咽个不停。
“君儿,是不是后悔跟我一起出来了?”沈溪有些心疼。
“没有啊。”谢恒奴目光楚楚,“就是七哥不在,我……晚上睡觉有些害怕。好多狼啊……”
此时南方尚未得到彻底开发,那些荒野处狼可不少,而岭南的驿站多数都靠着大山,晚上歇宿时经常能听到狼嚎,这对一个京城深闺里养出来的千金大小姐,实在太过难为她了。
“好了好了,这不到了吗?以后我们再不分开,我会好好疼你的。”沈溪捏着谢恒奴的瑶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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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姓孙,名叫孙廷衡,为孙家族人,不过早年曾在闽西一代营商,所以精通闽西方言。
孙家是大家族,辈分分得很清楚,像孙廷衡这样的旁支,就算是同姓人,也要称呼家族主脉各房的成年男子为“老爷”。
沈溪大致问了一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孙家是被广东布政使司衙门针对,人和货均被扣押,到如今已有大半年时间,财货自然早已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尤其让人担忧的是现在人还被扣着赎不出来,孙家前后已经花了上千两银子打点。
沈溪心想:“没想到梧州府这样的小地方,也有像孙家这样能够动用上千两银子进行疏通的大家族。”
孙廷衡恳切地说道:“督抚大人,您在朝中位高权重,为我家老爷疏通一番,不知可好?孙家上下必定感激不尽,小人在这里给你磕头了。”
说完跪下磕头不止。
沈溪没有上前搀扶,只是矜持地笑了笑,道:“阁下也太看得起本官了,本官的衙门想必你们也见到了,如此破败不堪,你觉得本官有资格去差遣藩司衙门的人?”
“可是,您始终是当官的……”
孙廷衡毕竟一直生活在小地方,对于官场的事情了解得不多,快人快语,想到什么说什么。
当然孙家的人不可能知道,大半个月前在福建布政使司衙门,连一个从二品的右布政使都被沈溪给拉下马来“畏罪自尽”。沈溪这衙门小是小,但他的权力却是闽粤桂三省最大的。
沈溪笑而不语,倒是唐寅扯了扯他的衣服,道:“大人,要不……移步过去看看?这督抚衙门后院,实在是住不习惯。”
孙廷衡似是得到提醒,从地上爬了起来,殷勤地说道:“督抚大人,我家二老爷已辟了院子,就等您过去落榻……”
看着唐寅和孙廷衡那热切的目光,沈溪摸了摸身上起疹子发痒的地方,终于点头道:“那本官就移步过去,仔细商量此事。”
难得有人来邀请,这两天实在把沈溪热得不行,督抚衙门的卧房常年没住人,跟着沈溪的那些个随从,需要打理偌大的院落,哪里能兼顾到沈溪的房间?沈溪住在霉臭的房间里苦不堪言,此番正好出去“腐败”一回。
既然来请我,总应该安排得奢华一点儿,美色就不必了,但酒菜和亭台楼阁等风景必不可少。
沈溪要去孙家,一同过去的除了唐寅,还有两名车马帮的弟兄,剩下的随从得留下来照看督抚衙门。
到了外面,孙家特地准备好了马车过来接送,但马车很简陋,车厢就是四根竹竿撑一张雨布,四处透风。
“不必了,本官骑马就是。”
沈溪可不想乘坐孙家的马车赴会,他现在还不能完全相信孙家人,自己骑马去,如果有危险,溜起来也方便。
孙家一看就在苍梧县城落地生根许久了,知道城里治安不好,那些个随从居然都拿着棍棒,只不过之前都放在地上,沈溪没有看到。
走了大约两刻钟,差不多穿了个对城,从城南到城北,才抵达孙家为沈溪准备的别院。孙廷衡道:“督抚大人,您请进,里面使唤丫头和下人都是现成的,您只管休息,小人去通知二老爷。”
沈溪下了马,在孙家家仆引路下,进入大门。
沈溪抬头看了一下,不禁有些失望……这他娘的也是人住的?
要说南方大家族的院落,基本属于土堡性质,就好像客家人的土楼,多是为了防止地方叛乱武装和盗匪的攻击而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