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心道:“却不知除了阳明小儿,天下尚有这等奇才?此番倒是长见识了!”
原来李东阳在本届应试举子中。最为欣赏的却是三年前落榜,而被他笑言这届一定中状元的王守仁。
王守仁在本届会试第一榜录取名单中,列在第十上,这是李东阳特别予以拔擢的,列入会试前十,意味着在殿试中或可列于一甲,李东阳其实最希望的还是文武全才的王守仁中状元,而非伦文叙这些文弱书生。
可惜王守仁自己也没答对“四子造诣”这道题,所以李东阳能帮他的地方,仅仅是将其列在第十的名次上,至于能否中状元,就看殿试的结果了。
但历史上最后却是王守仁在殿试中发挥得也相当一般,只列在二甲第七名,正好是殿试的第十名。
“好。”
这是最后李东阳给沈溪最直接的评价,“你说自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可愿意接受考校?”
沈溪心想,若是给他一本什么典籍,让他在一两个时辰内全数背上来也是挺困难的事情,但之前既然已经把话给说满了,还要自证清白,就必须要硬着头皮上了。
不是惊讶于我为何能将会试的文章全数背默而无偏差吗?若我过目不忘的话,那你们就没什么可怀疑了吧?
“学生愿意接受考校。”沈溪再次恭敬行礼。
都穆此时已经非常紧张,若沈溪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那就是天纵奇才,那他这番攻讦的言论不就不攻自破了么?
说不得还会让李东阳怀疑,他之前说的鬻题的证言,也是因为他嫉妒和不忿而编造出来的谎话,本来之前他已知晓,自己成功取代唐伯虎和徐经,取了进士……
“尚书大人,切不可。”
都穆顾不上唐突堂堂的一品大学士了,赶紧道,“此子家中或者藏书甚多,若轻易与他书本,或早就烂熟于胸,说是过目不忘,其实是早已背诵记熟,无从辩证。”
李东阳打量了都穆一眼,因为之前举证沈溪一事,他对都穆已产生怀疑。
李东阳道:“沈溪,这里有几篇文章,你且拿去诵读,之后本官亲自考校于你。”
说着,李东阳将之前伦文叙和孙绪所写文章,一并交给沈溪。
就连伦文叙和孙绪自己,也无法将会试考场上的文章一字不差地默写下来,若沈溪真能看一遍就能如数背诵出来,那就足以证明,沈溪的确没有打诳语。
沈溪恭敬地接过卷子时,都穆面如土色,全身抖得更厉害了,似乎感觉到灾难正在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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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文叙和孙绪一听,脸色顿时轻松下来,无论他们是否背默清楚,至少没事,当然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第二天会中进士,若提前知晓,经历大悲大喜也让他们有些承受不住。
沈溪不知自己被李东阳留下来,是因为他背默得太过准确,还是因都穆咬定认识他。
“这文章,是你作的?”
李东阳抬头打量沈溪,他手上所拿的那篇文章,正是沈溪所作的“四子造诣”的策问题。
沈溪恭敬回道:“确系学生所作。”
李东阳眉头微蹙,脸上挂着一抹疑色:“你小小年岁,就能作出如此精炼老辣的文章,二次誊默,居然只字未差……”
沈溪回道:“李大学士不同样少年有为?”
李东阳微微一怔,随即摇头哑然失笑,他自己就是神童,不过也是到十五岁才中举,两年后中进士,列殿试二甲第一名,开始仕途之路。
只不过,眼前的沈溪似乎比他更加年少有为。
旁边的都穆却看出一些苗头,突然大声斥责:“狂妄小儿,还敢说是自己所作文章,分明是从唐寅处得到考题,再找人参阅,为你著文章,你背熟之后入场应试。小人可以为证,此子绝非以自己真才实学应科举,请大人明察。”
李东阳脸上本还对沈溪带着略微赞许,可听到都穆的话之后,他的脸色急转直下,目光炯炯地直视沈溪,简直是要把沈溪瞪死的节奏。
沈溪心里暗骂,这都穆实在是害人害上瘾了,简直是条疯狗,见着人就乱咬,我认识你是谁啊你就要出来作证?
沈溪连理都不理会这种无耻小人,唐寅是狂傲,但对身边的朋友还是不错的,这都穆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甘做小人,连丝毫义气都不讲,就算将来做了官,也会被人厌弃。沈溪连跟他争辩的兴趣都欠奉。
李东阳见沈溪仍旧恭敬地低着头,问道:“你为何不为自己辩解?”
“他是无言以对……因为小人戳中了他的要害,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在京城出尽风头,还敢自比尚书大人。足见小儿狂妄。以他的才学,绝对做不出此等文章。”都穆怕沈溪跟他对质,所以先把话说死了,还给沈溪安上一个看不起李东阳的罪名。
都穆想得明白,只要沈溪不能自证清白,回头下了镇抚司大狱,打得你皮开肉绽,想不承认都难。
另外,只要我露出口风,说你看不起李大学士。锦衣卫岂能放过你?说不一定一条小命就呜呼哀哉了!
但若是李东阳能被都穆一两句话左右,他也当不得次辅大臣,成为弘治皇帝的左右手。
沈溪语气平淡:“清者自清,学生之所以不辩解,是学生与唐寅只因斗画而相识,甚至因驳了唐寅面子而结怨……试想一下,唐寅就算得到鬻题,怎会告知于学生?”
说不辩解,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而且必须一针见血。把握到问题的脉门,不然解释了也是白搭。
沈溪说完这番话后,都穆的脸色稍微变了下。
都穆苦熬三十多年,若非恰好在前状元吴宽家里担任塾师。为巡抚大人赏识,估计中秀才都难,更不要说次年中举后以四十一岁之龄进京赶考了。
都穆妒忌沈溪和唐伯虎的名气,觉得沈溪不可能十三岁学识就冠绝天下,可以答出绝大多数会试举子都做不出来的题目,于是便得出唐寅得到鬻题并且将题目泄露给沈溪的结论。栽赃的同时,正好迎合了李东阳,可谓一举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