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颜笑笑,春末的夕阳透窗而入,斑驳落于他的眼角。
那般细长的忧伤里,潜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
洛书拿起面前的茶杯,阳光正落在她指尖,那般细致的白,便展现到他眼前。
伯颜看了一眼那双手,只觉得与自己有些不同。
他又复抬了抬自己手,虽是修长,但却不如他那般珠圆玉润,如珠如贝。
她这样静静坐在他对面,一股极淡的清香,不是药香,不是花香的甜甜的味道,缓缓侵入他的鼻息。
伯颜浸淫医术多年,对气味极是敏感,什么样的气味都无法逃脱他的鼻,但此刻这种气息,却让他找不出所以然。
那香气若有似无,随着对面那人的动作而起伏,忽然心底生出些异样的情绪来。
像有一根小羽毛,轻轻的在谁的心上轻拂。
那种感觉,像这空气里漂浮的香,捉不着看不透。
伯颜低下头,又重复的看了看自己的手。
洛书一偏头,便见伯颜一直盯着自己那双手看的出神。
笑道“先生这是在想什么?”
伯颜抬起头来,又恢复了那往日的那种清冷,仿佛刚才看着自己的手出神的并不是他。
“五元乡下发的赈灾药材有半数以上掺加,以次充好,而同月,荆州的一些大的药铺,出现了一批贩卖药材的商人,而这些商人手中的药材正是与朝廷赈灾下发的一样。”
他想了想,又说道“这其中牵扯的利益连甚广,若没有证据,怕是长安那边也不好交待。”
洛书道“此事定与石破天有关,现在杀他还不是时候,瘟疫还有五元乡蔓延,需要他的地方还很多。”
忽然洛书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
她之前进门时,曾经看到了伯颜柜子上摆的那一排琉璃所制的小瓶子。
骤然想到了疫苗的提取。
纵然是这种落后的时代,倘若有了这些东西,也不是不可能做出来的。
她曾在大学时学过疫苗之父巴斯德做出狂犬疫苗的故事。
巴斯德从患有狂犬病的兔子身上,取了一小段的脊髓,悬挂在一支无菌的烧瓶中使用其干燥,经过多次实验,他终于发现,没有经过干燥的脊髓是极为致命的,而经过干燥的脊髓却没那么致命。
他将那烧而灰的脊髓研磨并用蒸馏水混合之后,注入到患病的狗身上,没想到狗竟然活了下来。
用高温灭活,留下下的病毒
这就是最著名的狂犬疫苗的雏形。
但目前来看这些瘟疫究竟是脊髓神经还是脑子神经,她还不太清楚。
虽然大学时曾自学过法医课程,之后的几年,也跟着沈廷玉做过解剖,但终究她的专业是刑侦。
洛书想了想,把自己的想法简单的告诉了伯颜,意思就是可以利用这种灭活性的病毒来控制疫情。
伯颜一开始听得云里雾里,后来越听眼睛越亮,最后竟然激动的站了起来。
因为这一场疫情里,感染的动物也很多。
但这种事情是有风险的。
她已将这件事情的厉害关系与伯颜说清楚,她相信,这样一个聪明的人定然知道分寸。
伯颜很是感激。
洛书想自己不过是提供了一些理论上的知识,真正需要付出的还是他自己。
临走时,她看了一眼静静的躺在暖箱里的孩子,小小有额头之上已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命途多舛的孩子,上天既然让你大难不死,必定有后福阿。
伯颜道“你他几人初到五元,不若就先住我这里,也可方便在下随时请教。”
洛书道“哪里敢让医圣之徒称请教,真是折煞我了。”
两人相视一笑。
春末夏初的五元乡,空气里尽是香樟树气息。
一开门,便可见堂前的青山云黛。
这种独特属于江南小镇的宁静与恬适,就像窗下葳蕤生长的那颗芭蕉一般,在一阵午后细雨里,听雨落在叶上的滴答之声。
洛书放下笔,将那封信笺装好,轻轻扣了两下窗棂。
不过须臾,裴述面无表情的从窗外飞进来。
洛书道“门开着,为何喜欢跳窗?”
裴述冷冷道“距离太远,不适合施展轻功。”
洛书发现,自她从伯颜那回来之后,裴述这家伙看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好像也没得罪她吧。
“英熊,最近心情不好?”
裴述懒懒瞥她一眼,摇头。
“那最近吃的不满意?”
英熊继续摇头。
“他是更年期快到了,看人家伯先生比他长的好看,所以嫉妒!”
小桃从外面捧着一碟水果进来,没好气的怼裴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