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娘有时劝自己,忍一忍,无论你内心如何煎熬,终归不牵扯进去,你便能安然无恙;但有时候,宛娘也会唾弃自己,宛娘的夫君是个顶天立地之人,宛娘不该用自己的情爱牵绊住他。”宛娘说着,一双眼眸已经有些湿润。
“宛娘,你并不是我,所以你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想要的只是你,还有能平平安安将我们的孩子养大。”孟礼叹息一声,缓缓擦掉了宛娘脸上的眼泪。
“当初岳父贵为一个大学士的时候,我只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你还不是毅然决定要嫁给我吗?这么多年以来,为了能让我不卷入任何一方势力之中,你还不是抛却了大家闺秀的名声,甘愿为我扮演一个市井泼妇吗?宛娘,这么些年,我想要的东西早就变了,我只想守着你们娘儿俩,别的再不想了。”
说完这一番话,孟礼便将宛娘牢牢抱入了自己的怀中。
不想下一秒,宛娘却坚定地挣脱开来,望着孟礼说道:“可宛娘不愿意。潮州百姓流离失所,祸及千家万户。难道仅仅是护着我们的小家便可以了吗?今日宛娘亦去发放赈灾粮食,那许多稚儿皆是瘦骨嶙峋,宛娘实在不忍心。”
“宛娘适才听到此事乃是何人主使了。今日他二人一手遮天,弄出这潮州城许多祸事来。来日呢,登上皇位之后呢?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终有一日,夫君,你还是护不住我们娘儿俩的。宛娘实在怕,怕有一日在那众多稚儿当中,亦瞧见我的安儿。”
孟礼周身一震,许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般:“宛娘,言之有理,是为夫短视了。”再回过身,却是对着周韫跪了下去:“卑职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周韫忙扶起孟礼,又感念适才孟氏宛娘的那一番话,不由开口赞道:“孟大人当真是有位贤妻。”
孟礼却笑了笑,有意开口提醒道:“依卑职见,三皇子亦复如是啊!潮州之行凶险重重,三皇子妃却不惜身犯险境;明知道卑职就是块顽固不化的石头,却还要想尽办法来感化这块石头。判定一个人,并非仅凭言语,更重要的是,藏在言语后的那一颗心啊!”
周韫闻言若有所思,竟是下意识地又瞧了一眼顾陌,后者眉目舒展,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和煦,只是瞧着,心情都无端好了几分一般。
孟礼点到为止,不再往下说。
而孟礼同周韫的结盟,却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之下,悄无声息地完成了。
听了顾陌的这一句话,孟礼却仿佛受到了什么触动一般,快速往顾陌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俯身而拜:“三皇子妃谬赞,卑职愧不敢当。”
顾陌受了他这一拜,环顾四周,却是话锋一转:“可如今这潮州百姓个个面黄肌瘦、衣不蔽体,民生难以为继。孟大人作为这潮州的父母官,难道真的就能视若无睹吗?”
“卑职,惭愧!”孟礼撩开衣袍,跪了下去,却没有说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
“孟大人是个好官。这一路走过来,陌未曾少听过孟大人的事迹。将家中的吃食赠予稚子,棉衾布袄送与路边的乞丐,甚至将府里的大夫悉数送出给灾民治病。陌实在想不通,既然孟大人并非无动于衷,却又为何不愿与三皇子一同追查赈灾银两的下落呢?”
孟礼苦笑:“三皇子妃以为卑职真的不曾查过吗?只是这背后的水太深,卑职只怕还未测出深浅来,便被淹死在这漩涡之中。若是卑职孑然一身,死了也便罢了,可是家中,幼子刚刚百天······”
闻言,周韫不由冷声问道:“此番前来,乃是受父皇之命彻查。即便是如此,父皇也护不住你吗?”
孟礼无奈地苦笑摇头:“三皇子,这背后各种势力交错复杂,并非如同想象的那么简单。您现在所看到的,只是这冰山的一角。一旦您真正危及到了他们的根本,那他们便会群起而攻之。而皇上,则不是护不住,而是不会护卑职。”
“此话何意?”周韫眸光微暗,转念间想到了什么,沉声问道:“莫非乃是······”周韫没有往下说,而是指了指天,眼下正是晌午,阳光刺眼,炙烤大地。
孟礼微微摇了摇头。
周韫敛眸,遮去了眼眸中的狠厉:“那便是另一位了?”
此话一说出口,周韫心中已有七八分把握,不料孟礼却依旧摇了摇头。
“那便是那两位都有份了?”顾陌冷笑一声,“想来只有如此,皇上才不会去护孟大人了。毕竟若是百姓知晓这幕后主使,定会让那二位尽失民心。到那时,对谁有利不言而喻,而偏偏,得利之人又是皇上最不喜之人。”
说完后,顾陌瞥了周韫一眼,神色似有些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