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哼了几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那么做，都说油尽灯枯的人最清楚自己的身体，白震霆知道，医生过来无非又是一阵紧急救治，与其将时间耗费在毫无意义的治疗上，他宁愿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说上一会儿话。

“爸，你想说什么？”白素心起身问道。

老人抬手去扯氧气罩，白素心黛眉微蹙，见老人执意这么做，只能帮着他。

老人呼喘了一阵，这才适应了外界的空气。

白素心又将病床微微上调了一些。

“爸，喝点水。”白素心说着，拿着勺子在老人嘴边微微碰了碰，这样的动作只是为了将老人的唇部润湿，说到底，老人已经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了。

“事情都安排好了吗？”白震霆沙哑的声音几不可闻的说。

白素心点了点头，“都安排好了，大哥，二哥，小妹，我已经为他们安置好了出路，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白家人安排出国，妥善保护起来。”

老人点了点头，一双枯目，透着点点泪滴，不是难过，而是心愿已了的释然。

“辛苦你了。”老人握着白素心的手，“白家谢谢你。”

“爸，我也是您的女儿啊！”白素心含着泪，略带撒娇的语气，即便年过四十，在父母面前，终究都还只是一个孩子。

老人盯着她那张妆容精致的面庞，望了许久，才轻声一句，“其实，我知道，你不是我的素心。”

白素心掌心一紧，可特工的职业本能还是令她保持了应有的理智，“爸，您说什么呢？”

“经过了这么多事，我想你也不是周伯祺的人。”老人自顾自的，又是一句。

白素心轻声道，“我怎么可能是周伯祺的人呢？”

老人多疑的性子，相处十年，白素心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是……总统的人？”老人幽幽一问，接着又否定道，“不，不可能，十几年前，靳瀚麟还未从政，他的布局该不会这么久远……”

白素心抿唇，老人一一揣测着她的身份，显然她的身份已经被怀疑了，卧底十年，她始终惴惴不安，知道总有一天她会面临这样的境况，可是这一天到了，她反倒没有了恐慌，而是释然了。

白震霆跟她摊牌，很显然老人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而他昏迷这么久，这时突然醒来，还和她说了这些话，很可能这多半就是回光返照了。

“你该不会是颜家人吧？”老人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慌。

“爸。”白素心轻声唤着，“您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说着，她轻掖着老人的被角。

司徒琛从外面走进来，刚挂断的电话还未来得及收起，便深情凝肃的疾步走向靳御，似乎有急事汇报，走到近前，也听到了客厅方向传来的新闻背景音，看来还是迟了一步。

对于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靳御颇有不满，一个寒光扫了过去。

司徒琛自知有愧，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比新闻慢了一步，当属失职，只是跟在靳御身边久了，遇事到底沉着，捡着重点说：“圣安山医院一直有人严加看守，绝不会是从医院内部走漏的消息。”

靳御将怀里的小司沐放下，吩咐一旁的黑衣人送他去上学，转而问司徒，“白震霆还能撑多久？”

“撑不过月底，近了许就是这几天的事情。”司徒琛答道。

近些年，这已经不是白震霆第一次病重入院，然而最后都历险过关，虚惊一场。

可是这一次，老爷子已经是油尽灯枯，老爷子在，总还能稳定大局，往后没有了白震霆做后盾，白素心的总裁之位想必也不会稳如泰山。

“白素心呢？”靳御又问。

“白总一直在医院，看这情况，白老爷子多半是不妙了。”司徒琛答道。

“去总统府。”靳御低沉一句。

司徒琛欠身应过，转身离开，出门等着。

靳御看向慕柒柒，目光转而柔和。

“你一早就知道心姨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慕柒柒问，听刚刚两个人的对话，很显然许多事情靳御一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有告诉她，她有些恼火，别的倒也罢了，他明明知道她关心着心姨的消息。

“没有一早，不过就是这两三天的事情。”某人轻笑着狡辩，却也是事实，如果不是白震霆突然病重，想必白素心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现身。

“我想去看看心姨。”慕柒柒直截了当的说。

她知道靳御对心姨多有偏见，从前在他面前，关于心姨的话题，她一向回避躲闪，只是这一次，她全无商量的口吻，语气里像是一种笃定，似乎无论靳御同意与否，她必然都要走这一趟。

“什么时候？”靳御抚着她的肚子幽幽一问。

慕柒柒原本以为靳御会拒绝她的要求，毕竟她已经到了临产的月份，平日里为了不让她操劳，他连外交部都不让她去了，这时又怎么可能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同意她去看心姨呢？

然而，靳御却是答应了。

“一会儿？”慕柒柒试探地口吻。

“刚刚你也听到了，稍后我要去总统府，不能陪你一起去了，要不，明天？”靳御温柔的口吻，这几个月，只要她想出门，大多都是他陪着。

“不，一会儿就去。”慕柒柒笃定，她一刻都等不了了。

“嗯……”靳御略微叹息，继而看向站在一旁的苏菲，“你陪太太去一趟吧！有你陪着，我也能放心一些。”

慕柒柒听罢，对靳御的安排感到惊讶，苏菲容貌被毁，出于不自信也罢，是自卑也好，多年来她一直将自己锁在古堡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别说是出门了，就连自家的花园她都禁足自闭，如今靳御竟让苏菲陪她外出，苏菲会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