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赴战之人

帝御仙魔 我是蓬蒿人 3456 字 2024-05-17

只有无声的泪水,洒落当空,和雨水合在一起。

断后的青衣刀客,袭杀一人,拼死一人,就面朝黄土倒了下去,被蜂拥而至的灰衣修士,轰成肉泥。

其他几名青衣刀客,却没有因此而摆脱灰衣修士的追击。

眼看追兵越来越近,众人中的队长一咬牙,转身就朝灰衣修士扑杀过去!

作为这一队人的队长,如果任务失败,他难辞其咎,作为这一队人的队长,他更加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就死在自己面前。

这名头目,拼死了三人。

他的实力,自然比先死的伤者强一些,而且是全盛状态,但对方在经历了伤者的反扑之后,已经有所防备,若非抱着必死之志,决心与敌同归于尽,队长甚至都拼不死三人。

但这还远远不够。

两人拼死五人,并没有对追击者造成根本性打击,反而激发了他们的仇恨。

眨眼间,只剩下两名刀客还在奔逃。

两侧的双翼队形,渐渐合拢过来,眼看就要将他们包围。

两名刀客相视一眼,彼此都感受到了对方的决然之色。

他俩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拔刀,前奔!

既然逃不掉,横竖一死,与其被人从背后袭杀,不如面对敌人,力战而死。

灰衣修士们见他俩竟然还敢回头,都是勃然大怒,纷纷跃出,术法已然就要出手。

一滴雨水砸落青衣刀客刀背的时候,荒野中骤然响起一声奇异的音节。

音节一响起便连绵不绝,犹如山涧清泉倾泻而下,犹如大江大河滔滔不绝。

夜风忽然变得极寒。

降落的大雨,在半空滴滴凝结成冰,似冰雹一般砸落,在地上击出一个个浅坑,落在灰衣修士身上,便如箭矢飞射,带出抹抹血花!

所有灰衣修士脚下的泥水,瞬间结成冰花,将他们双脚凝固,再向他们的双腿、腰际、双手、脖颈飞速蔓延!

只是刹那间,飞跃当空的,重重砸落;抬脚飞奔的,迎面摔倒;双脚站立的,僵立如石。

每一个灰衣修士都成了冰雕,没一个灰衣修士还能动弹!

在他们全身都被冰霜包裹之前,他们抬头愕然向前方看去,就见不远处的树林之巅,有一个优美飘渺的身影,正在吹奏手中的玉箫。

他们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记住了对方曼妙出尘的姿态。

只有极少数的那么几个灰衣修士,听到这箫声,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在江湖中,已经不见了数年的传说,这让他们满心绝望;不闻易水不知寒,玉箫声出百鬼还!

两名青衣刀客,转身抱拳下拜:“拜见大统领!”

她放下嘴边的玉箫,目光透过深沉厚重的雨帘,看向灯火辉煌的清水山庄方向,语气比这极寒的夜还要冰冷:“无论是谁,敢动我青衣衙门的人,都会付出铭记一生的代价!”

大雨落身,浇湿了赵破虏的长发,也将手-弩森寒锐利的棱角,勾勒的淋漓尽致,那明显是一件法器,而且品阶不低。

墨袍道人的长剑悬在赵破虏头顶,动作有刹那的凝滞,当弩矢穿透他的咽喉,在脑后飞射出去数十步的时候,他的五官瞬间僵硬,不等他艰难发出嗬嗬之音,整个身躯就随着弩矢巨大的力道倒飞出去,轰然摔落在地,激起无数泥水。

“你”道人强撑着弓起上半身,朝赵破虏发出一个模糊的声音,第二个音节还未出口,他便无力的倒了下去,再也没有动静。

赵破虏站起身,抽回伴随他多年的长矛,在旷野的夜雨中肃立,身体笔直的犹如一杆标枪。

雨瀑将他包围,同伴与敌人横尸在侧。

夜风格外冰凉,然而他发烫的身体却久久没有冷却,因为他身体里沸腾着热血。

赵破虏抬起头,凝望无垠夜空。雷雨之夜没有星辰,他的眼前注定是一片漆黑。他的双眸并不闪亮,夹杂着化不开的忧伤。

他无法看到夜幕外的光明,他看到的,只是昔日战死沙场的同袍。

他仿佛看见了千军万马,在草原咆哮奔驰。

青衣衙门进入青州以东的地界,广发英雄帖,掀起与蓬莱道门之争,博弈无处不在,对手戏在各处上演,捉对厮杀屡见不鲜。

但被半道设伏,这还是头一次。对方出动两名练气高段,以近三倍兵力,将赵破虏的随从围杀殆尽。

在青衣衙门四大练气高段修士里面,赵破虏修为最低,实力最弱。昔日黄梨乡一战,他与刘大正交手,被对方一击重创,瞬间丧失战力。然而这并不代表着,赵破虏就真的是易与之辈。

将青衣衙门刀客的尸体收拢,赵破虏在道旁挖了一个大坑。

丢了长矛,他抱起同伴的尸体,把他们一个一个放进去、摆端正,肩并肩、脚对脚。

他甚至还跪在他们身旁,帮他们理顺衣袍。

斗笠,放在同伴胸前,长刀,置于同伴手畔。

他在林子里伐了许多枝叶,将他们的尸体盖上,盖得严丝合缝,密不透风,这才将湿泥堆砌上去,垒成坟堆。

赵破虏的动作一丝不苟,就像昔日在战场山,埋下同袍的尸体时一样。

站在坟堆面前,赵破虏静默无言。

他想起往昔那些浴血沙场的场景,在那些岁月里,他亲手埋葬过无数同袍。

把他当亲弟弟一样照顾的队正,笑起来没有门牙的伍长,跟他分食过一个蒸饼的狗娃,总是屁虫一样跟在他后面的二蛋,一起跟他被节度使嘉奖过的军中骁勇,和他并肩转战数十里,灭了草原蛮子半个百人队的都头

他们有的人头都没有找到,因为被草原蛮子割走了;他们有的被蛮子修士轰得五分五裂,尸体都拼凑不完整;他们有的临死都瞪大着眼睛,诉说着临死的恐慌。

他们有白发苍苍的双亲,有嗷嗷待哺的幼儿,有倚门等其归来的妻子

沙场是赵破虏的战场,大漠王庭是他的目标,他没日没夜想着大军封狼居胥。

而如今,他到了平卢,在这完全不相干的地方,成了一个江湖杀手,面对一群不知所谓的江湖道人。

人生的遭遇总是这样让人措不及防。

赵破虏掏出一个酒囊,洒在坟前,最后留了少许,仰头一饮而尽。

做完这些,赵破虏默默低头,戴上斗笠,在大雨中决然转身,头也不回远离坟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