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她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孩他爹!我们去县府!去敲鸣冤鼓!去找青天大老爷告状!”
“够了!孩她娘!”鲁老汉一把攥住老妻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肩膀,“你清醒点,别再做这些没必要的挣扎了!”
“你别忘了,”他喉头哽咽,“周秀才是咱们东河镇这么多年来费尽心力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英才,即便他做得再过火,也有一大堆人在背后给他善后!”
“更何况,”他语声一顿,皱纹密布的眼眶里滚出两滴浑浊的老泪,“以镇守大人那睚眦必报的德行,你觉得他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上县府去坏了他这难得的脸面吗?”
当今圣上是一代明君,对人才看得极重。
官员想要升迁,品行政绩缺一不可,而政绩中的教化更是重中之重。
被老伴一提醒的鲁王氏顿时犹如被抽掉了浑身上下所有骨头般的瘫软在地。
“难道……难道……”她满脸绝望地啜泣着,“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囡受这样的奇耻大辱吗?”
“孩她娘,我知道你心里难受,”鲁老汉脸上的神情比起自己老妻的也好看不了多少,不过他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安慰自己的老妻,“我也和你一样,这颗心啊,就跟被油煎似的!难受的很!可就算这样,咱们也只能硬着头皮打落牙齿和血吞——没办法,谁让咱们在这东河镇只是谁都可以踩上一脚的升斗小民呢!”
他一把拉起瘫软在地上的老妻,颤着手给她拭泪。
“咱们小囡年纪不大,又有着一门十分不错的针黹手艺,等这阵风头过去了,咱们换个地方落居,总能给她踅摸到一门般配的好亲事的!”
鲁老汉以前他有多骄傲自己有个读书人女婿,现在就有多恨自己从前的有眼无珠。
“你放心,这回我一定精挑细选,努力给咱们小囡选一个四角俱全的好相公!”
满心绝望的鲁王氏被鲁老汉的话说得浑身一震。
成亲数十载,就得了这一个老来女的她几乎是急不可耐地一把攥住丈夫的胳膊,双眼亮得惊人地一叠声道:“孩她爹,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咱们什么时候走?”
心中早有计较,却因为留恋故土一直踟蹰不定的鲁老汉深吸了口气,把自己原先的打算对着老妻一一道来。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这边,鲁老汉夫妇已经做好了带着女儿背井离乡的心理准备,那边,他们捧在手心里怕摔,含在嘴巴里怕化的宝贝闺女却蜷缩在距离堂屋不远的一间卧房里,双目空洞的发着呆,脸上更是瞧不见半点的喜悦之色。
换个地方落居?
她在心里苦苦重复。
爹娘他们想得真的是太简单了!
以周一昂的狼子野心,怎么可能放过早已被他视作私产的自己?
思及上辈子、上上辈子那堪称噩梦一样的惨烈过往,瞳孔剧烈收缩的鲁窈娘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然翻身而起,冲出房门,素手紧扣着门框,哭着对坐在炭盆前的鲁老汉夫妇喊道:“爹娘,我不走!做错事情的人又不是我!凭什么到头来如同丧家之犬一样离开的却是我们?!”
自从周家有意向退亲并且传到鲁家人的耳朵里以后,鲁老汉夫妇就没见过自家女儿从卧房里的床榻上下来过了。
如今眼瞅着她这一副扶倚着门框,随时都可能倒下去的模样,鲁王氏的眼泪几乎是当场就下来了。
她匆匆起身,一把将女儿用力搂入怀中,“娘的小囡,你别气,也什么都不用操心,一切都有爹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