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板赞赏道:“这年头,男子尚且荒草作坟,求个安生日子已是不易,像沈小娘子这样能识文断字的女子,我更是没见过几个。听说小娘子是承德郡人士?不知家中是做什么的,想来也是好人家——”
话未说完,被沈慈打断道:“张老板听谁说的?听错了罢。我是永乐郡旁边安平郡的人,承德郡在哪里啊?”
张老板闻言,摸了摸鼻子,一脸搞不清状况的无辜状。
沈慈神色淡然接过报酬,就回了家,当没听到这段话似的。
绕过秦大勇夫妇的主屋,再走过后院的两条小道,有两间稍显独立的小屋。
左边一间,住的是沈慈十二岁的弟弟沈京,右边则是母女二人的房间。在桥林县这两年,多亏秦家拨了两个小房间,他们才有了落脚处。
沈慈听着左边房里不时传出高亢的朗读声,“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几不可见地笑了笑,转身进了右边的屋子。
里面端坐着一位脸圆额阔的妇人,约莫近四十岁,眼角已有了岁月的痕迹。衣服料子十分陈旧,都脱了色,但她神态十分安然,正埋着头,借着窗外的光亮缝制衣服。
沈慈看得出了神,一时忘了走过去。
那妇人没抬头,却突然轻笑了一声,悠悠道:“做什么一直看着我?莫不是我又长了条皱纹了?”
她抬头,放下手中的活计,看着女儿笑着走过来。
沈慈娇声道:“母亲这么美,皱纹怎敢来扰您?都去找别人去了。”
她伸手抱了抱母亲孙氏,头搁在孙氏颈后,正好压下眼中和心头的酸意。
孙氏淡淡笑着,知道女儿这是在宽慰自己,在外这么多年,也只在桥林县过了两年好日子。
这几年,她与儿子接连生病,难以谋生,若不是这个女儿任劳任怨,外加秦家夫妇的倾囊相助,早成了孤魂野鬼了。
原本也是个娇滴滴的小丫头,跟自己一同流落到清河乡时才不过十岁,只会哭鼻子,这才短短几年,竟成了三人的顶梁柱了。
母女二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直到沈京更浑厚的朗诵声穿墙而过,才猛地惊醒,回了神来。
孙氏道:“你弟弟这般好学,我心里极是欣慰,之前老怕着我一人带不好他,成了市井的二流子,对不起你父亲。只是你兄长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可以做出让你父亲称赞不已的文章了,他,似乎还差了点……”说着,朝墙那头努了努嘴。
沈慈笑道:“母亲,你也不能老拿阿兄作对比,兄长可是父亲亲手教导的,现在哪有这个条件,能让弟弟读书认字已是很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