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涨红了眼睛,眼泪忍不住的往下落,悬在睫毛上颤抖着,下一秒,沉沉的砸自己的手背上,激起万千疼痛。
陆怀时没在说话,甚至没有看我,让我能安静的思忖,调整心情。
许久许久之后,他才再问我,“一月,他是爱过陆灵芝,他是先救了陆灵芝,可是他对你的感情,也是毋庸置疑的。你还是要跟他离婚吗?”
还要……离婚吗?
听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我也这样的问着自己,说没有迟疑,那是假的,可是有些事情,也会如鱼刺一样,一直一直的插在我的喉咙里。
就算我跟陆斯年继续在一起,也没有办法恢复到以前的生活了。
“一月?”许久都没听到我出声后,陆怀时又问了一声。
我抬起泪痕满布的脸,双眼隔着一层水雾望出去,眼前的男人五官模糊,隐隐约约间,我看到的全是另一个男人的脸。
我红着眼睛,声音哽咽,却坚定的开口,“我要……离婚。”
这四个字,宛若锐利的刀锋再一次划过我血流不止的伤口。
陆怀时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不在劝说,问道,“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深呼吸着,将心绪一点一点的平稳下来,将这几天想好的事情说出来,“在我那里,有一份文件,是陆斯年之前给我的。那是一份离婚协议书,上面有他的签名。麻烦你帮我拿过来,我……我签字后,在帮我给陆斯年。”
那一份离婚协议书,曾经是我最宝贝的东西,那象征着陆斯年给我的选择,也象征的我们爱情的最开始。
那时,我只是为了纪念留着;而如今,却成为我离婚最重要的工具,成了爱情的结束。
“陆斯年签了字的?”陆怀时也吓了跳,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东西。
“嗯。他签好字的。”我点头,“你告诉他,我什么东西都不要,只希望他能把我妈妈平安送回来,之后我会自己照顾,不在需要他的帮助。就当是作为交换,我会把孩子的抚养权……交给他。”
“你不要孩子?”陆怀时再次的震惊道,“一月,车祸发生的时候,你还没忘记弓着身体保护孩子,你把孩子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怎么能放弃孩子!”
“那个孩子……终归是他的孩子……给他……我什么都不要……不要了……”这是我在清醒后的决定,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问过关于孩子的任何事情,不知道孩子多重,不知道孩子长得怎么样,甚至连孩子的性别也不在乎。
只有不在乎了,才能放手,如果知道的越多,我只会更加舍不得而已。
“你确定?”陆怀时犹豫着,又问道。
“嗯。我想了很久了……我和他,最初就只是交易,就是为了孩子。如今孩子给他,什么都结束了。我相信他,会照顾好孩子的。”这一天,我说了太多太多的话,声音愈发嘶哑,一字一字之间,甚至有种撕裂的血液气息。
这件事情,对我,需要极大的勇气;对陆怀时,也是如此。
他盯着我看了良久,见我神情镇定,不像是一时冲动,却还是忍不下心。
“怀时,当我求你了,现在只有你可以帮我了。”我哭着请求陆怀时。
“好……你等我消息。”
我最终,还是利用了陆怀时的不舍,也当是我欠了他。
陆怀时一开门,陆斯年就出现在病房门外,迫不及待的往里走,瞬间就看到了满脸泪痕的我。
这间病房的隔音如何我不知道,陆斯年是不是听到了我跟陆怀时的对话,我也不在乎。
陆斯年紧张着,气恼着,也关心着,他拿着手帕一点点的擦我的眼泪,不舍道,“怎么哭的这么厉害?一月,你愿意跟我谈谈吗?”
泪水可以一点一点的被擦干,好似能掩饰悲伤;但是心底上的那些伤痕,却是一辈子都无法复原的,会在每一天的生活里,折磨着我。
我任由他温柔的关心,但是在擦干眼泪后,我立刻闭上眼睛,看似平静的脸上,湿润的睫毛不停的颤抖着。
陆斯年的视线一直都落在我的身上,久久……久久的……都没有移开。
这是我在车祸后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嘶哑,带着灼伤后的伤痕。
听到我开口之时,陆斯年的神色一下子就亮起来了,甚至有些激动,可是在听完我的话后,刚刚窜起来的兴奋火苗,被倾盆大雨所浇熄。
陆怀时……他怎么也没想到,我开口第一个提到的人,竟然会是陆怀时。
陆斯年眼神里的失望和受伤是那么显而易见,而我却选择视而不见。
其实在几天前,我就觉得自己嗓子好了很多,略微可以发出声音,可是沉默一直是我这些天躲避陆斯年的理由,所以一直默不吭声。
“一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陆斯年在愣了愣后,靠近过来。
我眨了眨眼,目光扫过他眉心上的褶皱,并没说话,只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好似累了倦了一样。
陆斯年一直留心着我的一举一动,他不可能没听到我说的话,而我也不打算说第二遍。
在那之后,陆斯年也当做没听到,没在提起这件事情,可是那一天晚餐,我一直闭着眼睛,明明没有睡着却不愿意“醒”过来。
许久之后,陆斯年终于知道了我的决心,我听到他在病床边叹息着。
“一月,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起来吃晚饭。你放心,明天我就会把陆怀时带来。”陆斯年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比起我自己,他更舍不得我如此虐待自己的身体。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目光微垂,只用余光注意着陆斯年,默不作声的吃下陆斯年喂过来的食物。
那一-夜,我看似平静,可是心里的自己却在辗转反侧,久久都没有入睡,陆斯年也是如此。
细微见,我听到他在病房里不停来回踱步的声音,鞋底一下一下摩-擦着地板,而且越来越急。
之后,他还离开了病房一段时间,再一次回来,清冷的空气中,多了一丝淡淡的尼古丁气息。
第二天,早上十点,陆怀时出现在病房里。
陆斯年守着病床边最靠近我的位置不愿意离开,俊朗又沧桑的脸上,面色凝重。
陆怀时见了我之后,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圈,然后看看我,又看看陆斯年,突然的笑了,像是一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跟我打招呼。
“一月,虽然早就听说你还活着,可是从头到尾都看不到你。我都要以为是某些人自欺欺人捏造出来的假象了。”
我听得出来陆怀时刻意轻松的语气,但是我紧抿着唇不吭一声,只是用清冷的目光扫过陆斯年。
在三人之中,陆斯年仿佛成了多余的那个存在。
我表现的很清楚,如果陆斯年不出去,我就不开口说话。
时间在紧张和静谧间流逝,他坐在病床边越久,面色越加的难看,连呼吸也逐渐发沉,如果细微的看,甚至可以注意到他胸口藏不住的起伏。
陆怀时仅仅知道我还活着的消息,期初对于我要见他的消息也很惊讶,如今在亲眼看到我和陆斯年的相处后,更是诧异的扬了扬眉,期间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揶揄目光,可是到最后,眉宇也不由的沉了下来。
最终,还是陆斯年再一次的妥协。
他站起来,痛苦的拧着眉,看着我说,“我先出去,你们慢慢聊。你的嗓子还没完全恢复,别说太多话。”
话音落下后,他看了我良久,像是等着我回答,哪怕只是一个点头也好。
可是,我还是一动不动。
陆斯年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才转身离开,垮下去双肩的背影里有说不出来的落寞,在这个时候,我才无声的看过去,眸子颤抖了下。
陆怀时仔细的审视着发生的一切,在陆斯年手跟他错身而过之后,立刻在陆斯年刚才的位置上坐下,还煞有其事的跟陆斯年说了句“谢谢”。
陆斯年被刺激的脚步一僵,连关门声也比往常更重一点。
“好了,他走了,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现在可以说了。”在陆斯年走后,陆怀时立刻换了一副表情,皱着眉,眉宇间带着担忧。
我靠着床头半坐着,忍着喉咙里的不适说,“陆怀时,我想请你帮我,我想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