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丸国永渐渐体力不支，可后面那个煤灰色短发的大杀神却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该说不亏是从头到脚都是国宝的男人吗，飙起路来都带风，被追上干掉只是时间问题。

【自己一袭白衣倒在血泊之中一定很美，嗯嗯，干脆给这副姿态起一个风雅的名字好了，「白鹤梅雪」就不错。】

白鹤梅雪，白鹤没血……

不亏是本丸里乐观开朗数一数二的付丧神，在危机关头还有闲情逸致自我调侃。都说爱笑的刀剑运气不会太差，跑过拐角有扇门开，一只少年才有的细长手臂将他拽进了屋。

后面的长谷部直接呼啦啦跑过去了。

“多谢了呦……咦，加州清光！今天的近侍为什么会在这里？”

每天都像恋爱中的女高中生一样，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初始刀今天没什么精神，救刃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没有自觉。

“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儿。”

声音听起来就像失恋了。

待在这里？鹤球打量了一下这间因闲置多年而阴冷潮湿的空屋，在他的印象里，自他几年前来到本丸这房间就一直废弃着。

偏僻、狭小又幽谧，这种屋子若非逃命误打误撞是绝对发现不了的。

虽然他平时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搞事和恶作剧，但是放着救命恩人在这种房间里不管，可不是他的性格。况且他怎么都觉得眼前的付丧神不对劲。

“我现在出去也是被那个主厨痴汉干掉，可以在我刃生中的最后一段时间聊一聊吗？”

他看似随意地盘腿坐下与对方漫不经心地搭话，实际上距离却是刚刚好，既不会离得太远导致话题终结，也不会离得太近打扰到郁闷的打刀。

看鹤丸国永，第一眼只道惊艳，这是月光花一样无瑕纯粹、惹人怜爱的美少年。第二眼却为幻灭，总做出与外表不相符的恶作剧，性格也欢脱到让一般人招架不住，可相处一段时间便又会为他的细心幽默所折服。

他心里住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孩子，知事故而不世故，历圆滑而留天真。

也许正是面对这样的付丧神明，加州清光才愿意开口，他想起主人曾夸过鹤丸殿那份“温柔的成熟”，愈觉得自愧不如，最终暗暗叹气:

“果然和你一比我显得……主人如今已经长大，也遇见了这么多刀剑……大概很快就不需要我了吧。”

这并非是矫揉造作的自怨自艾，而是十年来日积月累的恐慌。

起初主人只有他一把刀，那时小小的世界子虽然身体不好精神头却很足，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总是跟着他转，一刻见不到初始刀都不行。

他那时只道是寻常。

不久后世界子接二连三地与陆奥守、歌仙、山姥切国广和白羊座圣斗士结缘。虽然出于新选组的原因他与陆奥守关系并不是太好，但是多了一个帮手照顾病弱的主人总归是好事一件，他期待着遇到越来越多的同伴。

当一期一振来到本丸后，期待里多了担忧。贵为皇家御物的神明却偏偏生了副平易近人的性格，无论是那仿造名城而化的水蓝色漂亮短发，还是细致入微的体贴都深得小孩子的喜欢。

那时世界子每天都与短刀们一起玩耍，孩童的认知力让她误以为自己和粟田口家的的藤四郎s是同一物种，也跟着乖乖喊了“一期尼”。

一期一振温和地笑笑，像是有了新妹妹一样将世界子小心翼翼地举高高，而加州清光的内心在哭泣qaq

他也想让主人软软地趴在胸口叫欧尼酱啊啊啊啊啊！

而这小小的担忧，在天下五剑的盛世美颜的光耀下极速扩展成了恐惧。

三日月宗近的到来在他心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浪，这位无论是颜容还是才华，无论是剑法还是心性，都宛若清空皓月一般光彩夺目鲜明耀眼。

单是那双内含日月的星眸俊目便美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年幼的审神者竟会因不想移开目光而忍住不哭。

三日月喜欢抱着小小的主人坐在干燥清爽的长廊上，夏听梅雨春看樱，冬尝初雪秋踏叶。听着他的老故事，深居本丸内却逍遥人世间，一年复一年。

每当路过，加州清光都静悄悄地，心里想起一句话：

「腐草之荧光，何抵天空之皓月？」

他时常会用撒娇的姿态问世界子是不是外边有刀了，实际上半是玩笑半是自嘲：

「是啊，你早就有了，就在我眼前，一个个都那么耀眼。」

……

把这些心里话和鹤丸殿说过后，却见这位平时乐呵呵的付丧神的表情十分纠结。“我真是既想恭喜你，又气的想找你手合。”

“你说什么呢？为什么这么突然……”

他不明白好端端的鹤丸国永为什么要约架。

“真是的，这种想法、这些话，你为什么不找主人说呢？”

因为说了也不见得有结果吧？不想让你知道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毕竟若不是今早偶然撞见，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一期一振的衣物能凌乱地摆在世界子的床榻边。

加州清光思考再三，把这件事含糊地说了出来。发觉从小看到大的少女有事瞒着自己，是压弯初始刀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这件事你问过主人了吗？”鹤丸听后压制住想挖个超级大坑的冲动——能让所有粟田口短刀都掉下去的那种，尽量保持冷静地追问。

“当然没有！故意欺瞒的事就算追问了一千遍也没有结果吧？”

虽然虚张声势地这么说，但在鹤丸国永的几番询问下他意识到了——都是自己在单方面的意识，主人并没有明确地表明不需要他了呀。

难道真相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可这些年来了这么多付丧神是真，更何况衣服一事又怎么解释？

“只在一个角度想问题，就算追想了一千遍也没有结果。看在救我一次的份上也允许我提一点意见吧。”

包裹在黑皮手套里的细长手指竖起。

“第一、可得和主人好好说话呦！你不是最爱撒娇磨人了吗？拿出干劲一如既往地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