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活在当下

“其实我一直都想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疼疼疼!!!”

……

脸上顶着红手印的少年边嚼着糖,边满不在乎地向世界子讲述来龙去脉。

前面建立起的负责任有担当的好少年形象像豆腐渣工程的楼盘,伴着藤原春政的节操碎了一地。

世界子终于明白了笹田的那句话——

“不行!都说了不行!那孩子是天使可春政你是切开黑啊切开黑!”

这厮根本就不用切,只是放在那不动,白净的皮肤下都会渗黑泥出来。

“你这么对姐姐……”

良心不会痛嘛?

藤原春政一下读懂世界子咽回去的后半段话,“嘛这也不能怪我啦,她太一根筋了……而且我总想着做些弟弟该对姐姐做的事……”

他的眼中浮现出一层水雾,朦胧间似乎闪烁着百余年前的乡村风景,“撒娇、恶作剧、偶尔小小地欺负一下,让她感受到弟弟就活在她身边……

喂,你说我是不是太坏了?……啊,又来了……”

说罢,他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短短时间内脸色惨白到像冤死的浮灵。世界子想去叫医生却被他一把拽住。

“没关系的,咳咳咳,每次都是这样。”

病床上的少年捂住嘴巴剧烈地咳嗽,却仍安慰着她,这一幕似曾相识。

“脑子里时常会出现奇怪的场景:从未去过的地方、从未见过的人,虽然他们模糊着脸,我却记得我们见过。每当这个时候,就头疼的厉害,肺也不舒服起来……啊,抱歉,和你说了奇怪的话。”

“没关系的,家里人说我也忘了一些东西,虽然他们安慰我‘没关系没关系啦,你就是你’,但还是有点在意。”

这种话再憋回去估计会出心病吧,难得遇到和他有类似经历的世界子,两个人互诉衷肠或许能解开心结。

况且,对于少年的所言所语她有一个推测。

藤原春政放松下来,任凭身体重重靠在床头。迟疑的片刻他眉间紧锁,似乎在回忆那似真非真的景象,似乎在组织着语言。思考良久,他说道——

“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哭到嗓子沙哑,实在让人心疼,‘我要连你的份一起活下去’……这话是不是听起来太言情了?”

生怕世界子用看中二病患的眼神看他,藤原春政不等对方发表意见先自嘲一般,以求减缓尴尬,毕竟是这么难为情的话……

早知道就不该说出口了,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告诉世界子呢?图书馆的暗中观察,昨天的尴尬围观,再加上今天的,难道给这位少女强添的怪事还不够吗?

哪知世界子听后似有所思,然后恍然大悟轻轻点头。可见这是一位家教极好的姑娘,无论她听了怎样荒诞离奇的话,都不会面露嘲讽去伤和她说话之人的心。

“藤原同学是个相当敏感的人。”

“你是说我神经敏感,所以看到了假象?”

少女摇摇头,湛蓝的眼睛里闪现惋惜的神色。

“敏感到了超出常人的范畴,察觉到他人无法理解的现象,但也不能因此就把你所看到的称之为‘假’”

“…………”

“你所看到的是的的确确的‘真’,只不过发生在不同时间空间里你的身上罢了。”

举个例子,世界子小时候喜欢金平糖,长大了又偏爱草莓大福,如果问话不加时间限定,那么她选择哪一种作为答案都是“真”的。

一个是过去的自己“真”喜欢的,一个对于现在而言则是真实的。

藤原春政所看到的亦然是“真”,只不过对应的不该是这个时代下过着无忧无虑校园生活的少年,也许该是千百年前不留姓名的街边浪人,也许该是权力更迭下默默无闻的牺牲品。

所见是“真”,对应是“假”。

“藤原同学可信‘轮回’一说?”

简而言之,他看到的是自己的前世。

普通之人是看不见自己的前世的,一则是被「世界の法则」所束缚,二则连当下都活不过来哪有心思念及过去?不过稀有并非全无,总有一些人或多或少会感知到的,比如藤原春政。

并非今生不重要,只是他们的前世太过沉重:或者英年早逝或者壮志未酬,或者抱憾而去或者横死难安眠,遗留的情感是那么的轰轰烈烈,熬过了百转千折终于风尘仆仆跟了上来。

可惜就像之前说过,所见是“真”,对应是“假”。纵使前世难忘却活在今生,过度为其所困违背了「世界の法则」,往往今生也会草草了事。

藤原春政每次察觉到轮回就剧烈咳嗽,这也许是他前世的遗病,但也是世界对其的警告——

「不可继续下去了,你该活只在当下。」

只可惜当事人对此一无所知,这样下去恐怕又是一次过早的离别,这也是世界子为什么露出惋惜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