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凤台城,讨厌殷王,也不是这个庞然大物的对手。
果然如此。
纵使合王轻候与王启尧夹击之力,也只能与殷朝战个平手,长此以往地消耗下去,他们只会败于殷朝,那些足以被称作叛臣贼子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所以,当她知道,她的哥哥越清古断了一只手臂时,反而觉得有些幸运。
这样的话,越清古就不会再上战场了,他会好好地活着。
自己也可以安心地留在这里,留在殷王身边。
她爱这个男人,甚至开始想象,与他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与殷王的悠然自得形成鲜明反差的是朔方城。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出征,竟落得如此下场。
江公与王启尧对坐室内,任由茶水凉下去,也未曾抬杯。
王启尧很担心他那个飞扬跋扈,傲慢矜贵惯了的老幺,受不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和磨难,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他好像都快要忘了,他跟王轻候先前,闹得有多么难堪,兄弟之间举刀相向,自己更是“逼”得任良宴一行人归降自己,自尽于眼前。
他此刻只是以一个兄长的身份,担心着他娇贵的幼弟——无论世事如何变迁,他永远疼爱老幺。
“江公,我们都没有料到,殷朝还有这般后手,是我们大意了。”王启尧叹气道。
“并未我等大意,是有人,改了天意。”江公轻笑,倾了杯中冷茶,换上热水,“侯爷,是老臣无能,中了神枢之计。”
王启尧拧眉:“您说的神枢,是哪一位?”
“哪一位不重要,重要的,是神枢罢了。”“这话的意思便是说,那位方姑娘……”
战事变得胶着,像是一锅黏腻浓稠的黑汤,汩涌起几个泡泡,又破碎,再涌起几个泡泡,再破碎,翻滚得那一锅汤,胶着沉重,伸进一根木棍去,都要搅不动。
这场大战的消息传回到了凤台城,传回了神殿,传到了虚谷和于若愚耳中。
入冬后,于若愚的身体就一直不大好,总是咳嗽,反倒是虚谷,吊着一口气,怎么也死不了。
虚谷远望天边,拢紧着身上的长袍,看到一轮红日,正在西下。
血色余晖映在白雪上,分外惨烈,也分外壮烈。
“神使大人,王上请您进宫。”下面的小神侍来传话,打断了虚谷的思绪。
“去回了王上的话,便说两位神使自入冬以来,身子一直恶痴缠身,已是不能下地行走,有愧王上信赖,不能入宫面驾,更不想病气冲撞了王上。”
小神侍惊异地抬头看看分明站在窗下,好好儿的虚谷神使,愣了愣,才说:“是,神使大人。”
殷令得了虚谷这回话,失声一笑,把盏饮酒,不以为意。“王上,前两日我看虚谷神使还好好儿的,怎地突然就病了,莫不是不愿来见您?”偎在殷令怀里的越歌越发的明艳动人,一双永远天真永远无辜的眼睛,水汪汪地地看着
殷王。
殷王托着她的下巴细细摩挲,指尖传来越歌细腻肌肤的触感,颇是美妙,他笑道:“神使一大把年纪了,有个灾病也是常事,王后不必多虑。”
“可是我哥哥……”
“王兄!”殿中突然传来殷安悲痛急切的声音,她含着泪水眼眶通红,“牧嵬,牧嵬……”
殷王松开越歌,看向殷安:“嗯?”
殷安看着坐在殷令旁边的越歌,又看看她兄长意味深长的笑容,猛然惊醒至今为止,越歌仍不知殷王真面目。
而她若是在此处质问牧嵬之事,必然会露出破绽,被越歌知晓。
她这个长公主,还要继续替殷王,守好这个秘密,还要继续做那个,为殷氏掌天下的当朝长公主!
她有苦,不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