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层

他蹲在庄溯尘身边,底下石厅中持续不断的战斗声响犹在耳畔,忽然听到庄溯尘缓缓开口:“我现在不能行动,你要不然……”

他头也不回,没好气地说:“我辛苦拖你到这里来,要是又直接丢下你走了,岂不是半点回报都得不到?你怎么还有空浪费力气说话,恢复了就快点起来,我还指望你带我出去呢!”一边努力想从昏暗中分辨出一条逃离路线,可惜周围全是阻挡视线的障碍,轻易看不出哪里存在出路。

庄溯尘再开口前咳了一声,看来不止是手臂和腿上的经脉受到了震伤。“你想到哪里去了?”他语带惊奇地说,“我是说,你要不趁我恢复体力,先走远点去探探路,免得等会逃跑跑错方向……”

云应舟仿佛自作多情一回,恼羞成怒,气道:“我找到出路就自己走了,你待在这儿等死吧!”全然忘记自己上一句才说过这样做太亏。说完他气冲冲地给了庄溯尘一爪子——自觉用力其实很轻,没想到拍得庄溯尘痛呼了一声,整个人蜷了起来。吓得他往后一缩,站在原地僵了会,才一声不吭地扭身绕过断墙边缘走了。

庄溯尘伤口抽痛,僵硬的身体在这一下刺激之后倒是能动了。他靠在断墙背后,望着昏暗中那个小小的白影离开了,终于忍耐不住,压抑着低低地咳嗽起来,几声咳嗽后吐出了一口污血。他慢慢抬起左手,往开始感到热意的右臂上摸索过去。

出乎意料,右臂里骨头竟还基本保持着原本形状,只是有几处断裂,而没有全在血肉里面变成碎片。庄溯尘性格再稳重,终究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做好了右臂或许会彻底废去的准备,此刻发现情况不至如此,心头也是猛地一松。继而咬紧牙关,忍住了在触碰瞬间苏醒过来、开始在手臂内凶狠地撕咬肆虐的剧痛。

他继续摸索到手腕、手指,确定伤势,然后发现他的手指还一直紧紧握着,遭受过重击、又被拖了一路,剑柄居然像长在掌心里了一样没有被他放开。剑刃碎得只剩末端很短一截,成了一柄短剑,还带着裂纹。

庄溯尘龇牙咧嘴地把自己的手指掰开,将这“柄”短剑换到左手,握紧了这仅有的寒碜的武器;又歇了一会,才勉强能够坐起了身,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他在黑暗中闭上眼睛,倾听着远处若有若无的动静,呼吸如睡着一般逐渐平缓了下来。

云应舟双眼在暗中微微发亮,灵巧地从障碍边缘绕过。他独自行动,脚掌轻轻地从地面上踏过,途中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想着离开洞口时,那个遗族的护面碎裂的声音,云应舟简直心痒难耐,很想冒险回去看一眼他到底长得什么模样。但再如何好奇,终究还是小命重要,云应舟只得强行压下这点痒意,往远处搜寻。

这个空间比石厅还大得多,像个被破坏得十分严重的迷宫,不时能遇见断壁残垣,也有依旧维持着完好的粗大石柱向上延伸,抵住极高处的穹顶——要在地下维持这么空阔的空间不会坍塌可不是易事,除了石柱,应该还有什么阵法作为支撑,只是云应舟一路走来都没有发觉。

空气不显沉闷,肯定哪里存在着通风的地方,云应舟仔细感知着微风的涌动——在这方面的敏感不知能不能也算是云狸的天赋——谨慎又迅速地往前奔跑。他怕哪里突然冒出个守卫或怪物,也担心留在原地的庄溯尘被怪物吃了、或者被爬上来的遗族砍了……在心里默算着时间,准备等跑出一定距离后没发现出口也要返回,免得赶不回去。

虽然庄溯尘现在差不多是个废人了,但要从这里到再上一层、再到外面获得安全,不知还要碰到多少困难,云应舟也已精疲力竭,只是强撑着,不确定仅凭自己能逃出去。庄溯尘的“主角”身份说不定还有点用处,所以,可不能让他在这里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