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麦穗总共打了三场,他打游戏的时候不说话,全神贯注,只有两场排队的间隙才会看弹幕,挑一些问题来回答,多数和游戏相关,这个时候乐秋就会混在弹幕大军里面跟着一起起哄,一会儿刷“666”,一会儿刷“麦穗看我!看我!”……她看到他大多数时候没什么表情,偶尔会笑,偶尔还会露出无奈的神情,就好像是在宠着谁胡闹一样;她还看到他又吃了一颗巧克力,靠在椅背上玩巧克力纸,浑身有些懒散的模样,让她突然有想去摸摸他头的冲动。
后来快要结束的时候,麦穗把游戏界面退出,把视频界面调到了最大。
他看着镜头说:“明天起我们会封闭训练,10月20号出发去洛杉矶,这是我们第二次冲击总决赛,我们会好好准备,赛场见。”
他说完,唇角含笑,两指并拢在额前轻点又飞出,干净利落的致意,意气飞扬。乐秋手忙脚乱地按下快捷键,截图保存。
屏幕暗下去,直播界面显示“主播已离开”。
乐秋坐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把直播网页关掉,转手就打开了sas的官网,一边下载游戏,一边浏览起有关总决赛的信息。阿欢推门进来,想叫乐秋一起吃夜宵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乐秋正打开sas游戏客户端准备注册。她吓得把嘴巴张成一个滚圆的鹅蛋。
乐秋笑眯眯地朝她招手:“来,教我玩。”
阿欢没能吃成宵夜,skg基地里的众人却已经整装待发,蹦蹦跳跳地等着大巴来接他们集体出去吃火锅了。
辅助沈成君是最后一个下直播的,他伸了伸酸胀的腰,打算先回房间换件衣服,结果一出训练室门却看见麦穗一个人靠在不远处的小花园篱笆墙下。他身上还穿着直播时的队服,正低着头把手机屏幕无意义地划来划去,也不知在想什么。
远处有十几个基础训练营的小朋友嘻嘻哈哈地从走廊的另一侧跑来,看见他和麦穗顿时都收敛了声音,也不敢靠近,只在远处一脸崇拜地偷偷打量。他们都是些才进skg的半大孩子,怀着对sas的满腔热忱;他们离职业圈其实还很远,没有正经上场打过比赛,没有尝过层层压力下失败的苦果,更没有经历过中国sas职业联赛刚起步时期的那些肮脏与混乱。他们纯真美好,又朝气蓬勃,永远对未来充满希望——就像曾经的麦穗与他。
他笑着朝他们挥挥手,小朋友们顿时兴奋地原地欢呼起来。在他们心里,一队的前辈们就是可望不可即的天神,是珠穆朗玛,更是指引他们未来的日月星辰。
沈成君走到麦穗身边,和他一起在篱笆墙上靠着:“给家里打电话了?”
麦穗没说话,神色淡淡。沈成君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没有。
“明天早上打个吧,总是要报备下的,免得老人家担心。”他声音温和,带着安抚的意味。4年兄弟,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麦穗心里的挣扎。他有心开解,可是却也明白这是一个死局,局外人甚至连置喙的资格都没有。麦穗这样孝顺的一个人,现在却背负着母亲的眼泪在坚持……沈成君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却不显,语调轻松地换了一个话题,“听说你家里又给你安排相亲了?”
他聊这个话题的初衷是想听听麦穗又整了什么新的幺蛾子拒绝人家姑娘,没想到却看见麦穗直接把手机一翻,露出了一张崭新的屏保——画面中,长发微卷的女人靠在麦穗肩上睡得安详,她带着耳机,白皙姣好的面容被夕阳的光辉笼罩,泛出温暖而又迷人的色泽,令人心动不已。
沈成君惊呆了。
他一把将麦穗手里的手机抢了过去,仔仔细细看了半天,最后视线落在那副分外眼熟的耳机上,终于相信了这个可怕的事实。他忍不住沉痛道:“兄弟,你终于还是向你妈妥协了……”
麦穗懒洋洋地斜他一眼,也不解释,手指一挑就又把手机拿了回来。他低头看女人无知无觉的睡脸,又想起那天火车前座上小女孩那声清亮的“爸爸”,忍不住神思走远。他缓缓道:“我刚刚在想,今年顺利的话,明年我就退了……回学校。”
沈成君一愣,想起麦穗曾说过的等拿到世界冠军再回学校把学分修满毕业,他忍不住打趣:“就这么有把握?”
“差不多吧。”
麦穗的自信向来无法无天,沈成君笑得不住点头,又有点感慨:“那以后呢?回学校,毕业,然后呢……还回来干这行吗?”
麦穗没说话。
大巴来了,在门口嘟嘟按着喇叭催促登车。他们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未来那么长,谁知道呢!聊这些都没用,还是先把世界冠军去争下来才最重要。反正从fd到skg,他们已经一起相携走了那么长的路,风风雨雨都经历过,以后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他永远都会是他最好的辅助,他会保护他,也会为他开疆拓土,身先士卒。
沈成君勾住麦穗脖子把他往大门口拖:“走走走,吃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