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自己半蜷的手指。
是伸开好呢,还是紧紧攥住?
黄家人口简单,父亲,张太太以及他。没有其他豪门那些狗血的小三小四,更没什么私生子女一大堆。
黄修远却觉得,黄家的漩涡远不比别人家浅。
看在父亲以及死去的王慕面儿上,他一直对太太隐忍退让,可惜那个女人并没见好就收,近几年更加得寸近尺。
连他的婚事都想摆弄了。
可能是他的容忍让她有了能完全控制他的错觉。
黄修远不是没脾气的男人,他有能力,有手段,可对张太太比对父亲还顺从。
王慕的死像是密密麻麻难以摆脱的绳索,将他所有的野心全都细密地捆了进去,无法摆脱。
曾经他想,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
行尸走肉一样,不见得好,也不见得不好。至少黄家平平安安地,每个人看起来都开心。
但现在面对灯光下的苗晓,他却突然怀疑起自己的决定。
他那样做,真的对黄家好吗?
嫁入黄家和他共度一生的人,不管是眼前的苗晓,还是其他人,真的能接受一个事事听人摆布的丈夫?这样的家庭真能幸福?
他深深地怀疑。
苗晓觉得脚泡得差不多,伸手在桶边摸着。护工临出去时,他叫人把擦脚巾搭在桶边。
黄修远眼睁睁看着他摸来摸去,一不小心差点儿把毛巾扯到水里,就从旁边伸手抓住,另一只手顺便抬起他的脚,细心擦着。
比他想的还要润泽柔嫩,手感一级棒!
苗晓在他触碰自己的脚时,就已经僵住了。
这可是大少,平日里事事让人侍候的主儿,竟然帮他擦脚?
震惊间,男人擦完他一只脚,伸手去握另一只。
苗晓感觉到他的动作,急急地把脚往一边挪,吸着气说:“大少,不用这样,我自己来……”
话还没说完,黄修远强势抓住他的脚,放在怀里认认真真地擦着。
“……”
男人帮苗晓擦完脚,看着满脸通红连话都不怎么会说的人缩到床角,两只脚藏进被子里,不由有些遗憾。
那两只脚真勾人。
苗晓用被子把脚盖住,这才觉得安心了些,努力平复着紧张得乱跳的心,继续之前的话题:“太太的意思是……”
“别提太太。”被那两只脚压下去的烦躁又冒了出来,黄修远立刻说。
苗晓张了张嘴,颓然闭上。本来他就是被父母“卖”到黄家的,大少看不上他也正常。先前说什么签婚约,其实也是因为太太提起过吧?
既然太太没了这个意思,大少自然不会再跟他在一起。
可他花了黄家那么多钱,大少又帮苗家摆平了牛老大的事,等他眼睛好了,要多多兼职赚钱,努力早些还给大少。
苗晓正想着,就听男人说:“我们签婚约。”
“……啊?”
黄修远皱眉看着床上的人,见他先是呆呆地没反应,半天才惊讶地“啊”一声,很是不满意。
嫁给他这么不情愿吗?
“哗”地一声,一大桶水从上方直泄而下,将推门而入的少年淋了个精湿。
少年惊叫一声,站着一动不动,似乎吓呆了。他低头看看自己已经半透明粘到身上的白衬衫,抬起头含泪看着屋里的同学。
头发被水浇成一绺一绺地,胡乱粘在额前,下方那双眼睛里闪动着晶光,再加上挺翘的鼻梁和带着几分委屈而抿着的唇角,看着竟然让人心里一动。
原本班级里响起的三三两两的笑声在看到温清的表情时很快就消失了。
几乎所有人心里都冒出一个念头:“以前怎么没发现其实杨铭长得很不错?”
一片沉默中,有人暗暗咽了咽口水。
温清故作委屈地抬头看人时,目光很快地从班级最后两个同学身上扫过去。那两个学生一个个子很高,一身肌肉,一脸蛮横,绝对不好相处。另一个矮矮胖胖,脸上总是带着讨好的笑容,看着就像是高个学生的跟班。
从系统传过来的背景资料知道,杨铭被欺负多是因为那个矮胖子。
矮胖子叫田喜,看着喜兴,其实一肚子坏心眼。这个学校里的学生头儿叫于强,就是田喜身边的高个子。于强是校董事会中某实权董事的儿子,性格霸道,不讲道理,不过从来没把杨铭放在眼里过。
倒是田喜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针对原主,还时常背地里撺掇其他学生去欺负他。甚至后来原主被逼得跳楼自杀的那个夜总会的点子,最早也是田喜提出来的。
温清抹掉脸上的水珠,含着眼泪看了一眼班上的同学,转身开门跑了出去。
得赶紧找个地方把身上的衣服换掉,不然就原主那小体格,这一大桶淋到身上,生病发烧妥妥地。
田喜看到温清跑掉,愣了一下,这才出声叫了起来:“靠!敢跑!兄弟们,谁跟我去把那小子抓回来!”
班级里没人说话。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霸凌其他人,而平时欺负过原主的学生很多还因为刚刚原主那惊艳的一眼没回过神来。
田喜又叫了一声,就听身边的于强不耐烦地说:“行了,闹什么闹,今天就到这儿吧!”
田喜虽然不甘心,终究不敢违逆于强,缩了缩脖子,安静下来。
于强舔了舔厚嘴唇,眼睛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下一节是杨近海的课,温清直接跑到了他的办公定。
杨近海看到儿子全身湿淋淋的样儿,大吃一惊。
“你怎么搞成这样?”他一边说,一边在洗脸盆架上抽下来一条干毛巾,帮儿子擦着头上衣服上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