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小姐么!

“不,小姐,你相信我,是他们欺负我。”

“你胡说。”谢灵沁冷声一喝,面色不喜,“他们只是两个最普通的家丁,而你是我身边的大丫鬟,他们平日里也是见过的,不说将军府管教森严有序,就冲你是我身边的人,他们也定是不敢欺负你的。”

谢灵沁一字一句,显然失望之极。

紫河却拼命的摇头,泪眼婆娑,那叫一个委屈可怜,“不是的,小姐,你相信奴婢,奴婢说过的,奴婢是你身边的人,可是,可是,他们说……”紫河嗫嗫嚅嚅的声音一低,看了看谢将军,又噤了声。

谢灵沁却努力的扬了扬头,一脸愠怒之色,“你要说就说,如今有父亲在此,你还想如何辩解。”

“他们说……”

紫河压了声音,一脸欲言又止。

主仆俩这一唱一和的自然逼得谢将军不得不开口,一旁二姨娘却暗觉不好,阻止都来不及,就听得谢将军看着紫河沉声开口,“说。”

“……他们说,他们说,我是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又如何,反正大小姐也不得宠,毫无地位,不受重视,以后终归会被嫁出去,到时若是不带奴婢,奴婢在这府里还受苦,让他们,他们……好好乐乐,以后……以后就会给奴婢好脸色……奴婢不从,奴婢……”话到最后,紫河那眼泪真是跟不要钱似的,哗哗直流。

而随着她话声一落,院子里,突然死一般的寂静。

一旁,婉姨娘暗暗松了口气,因为,她看到谢将军面上一退方才分明就要置紫河于死地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纠结难堪。

所以很明显,谢灵沁虽然什么都没做,她却赢了。

二姨娘抖动着唇瓣,触着谢将军那沉暗的气息,蓦然的失了声。

堂堂将军嫡出大小姐,被两个家丁这样轻视,身边的丫鬟被这样鄙薄,这是万万不可以的,纵然将军再听信于她,也失不起这个面子,二姨娘转想过来,立即对着两名家丁使眼色。

“不,将军,我们没有,没有啊……”

两名家丁膛目结舌,明白过来,立马磕头以示清白。

而这时,谢灵沁将众人的面色情绪收尽眼底,终于开口了,没有去质问那两个家丁,也没有对二姨娘表示任何的怀疑,反而是看向紫河,眸色深深,“你说,他们欺负你,你说这些都是一面之辞。”

“不不不……”紫河拼命的摇头,咬着唇瓣,面色又羞又愤,终于将袖子往上卷起,“小姐,你看……”

“这……”谢灵沁目之所触,面色惊愕,下一瞬,抬手一挥,就朝着那两名家丁煽去,“你们这两个畜生,竟这般伤害紫河,你们真不是人……”

接连两巴掌,打得两名家丁面色青肿,不敢还手还口。

气氛死寂。

无人敢开口,无人敢阻止,只是道,平日里柔弱的大小姐这下也是真的气愤了。

这,憋屈啊!

“这……”这时,一旁的婉姨娘让丫鬟扶着上前几步,站至紫河面前,看着紫河胳膊上的痕迹,敛了敛眼神,面色一边,这才走向将军身边,“将军,这红痕,当真是男子所为……”

谢将军额头青筋跳动,色厉内茬,“畜生,堂堂大小姐身边的丫鬟,也是你们能肖想的,来人,把他们押下去,乱棍打死。”

“是。”立马有人上前,将两名家丁给拖了下去。

那两名丁似想说什么,可是很快被捂了嘴。

不一会儿,便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哀嚎。

“父亲,我先带紫河下去。”此时不说,比说有用。

谢将军看着谢灵沁欲言又止,目光焦灼,最终也只是摆了摆手。

紫河跟着谢灵沁亦步亦趋的走了。

谢将军看向谢灵沁的背影,须臾,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护卫,“立马对府里所有家丁丫鬟进行审查。”

“……是。”那护卫明白,防患于未然,方才大小姐虽是无心一语,可是却让谢将军多少对这府中之事生了疑。

而原本好不容易以为今日能将谢灵沁一军的二姨娘在听到这话时,面色大变。

这府里的人怎么好彻底排查,谢将军因着谢灵沁她娘的关系,最忌讳在这府里太多沾亲带故。

可是自从她进了将军府,不可能少了帮衬,别的院子不说了,就她院子里,好多都是裙带关系,而且,大多有人仗着她的名义,行些不耻之事,只要事情不大,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

这下……

二姨娘是有苦说不出,紫河那丫头没弄死,反而还……

关键是,方才为了计划顺利,她听将军的吩咐,只让两名家丁先出面,所以说,他们到底是不是想趁机欺负紫河,她也不知道。

而婉姨娘从始至终站在谢将军身旁,看着谢灵沁离去的背影,心绪,久久不能平。

明明俨然是一场死局,还明显有谢将军相助,谢灵沁毫无转寰余地,可是,她不仅将这死局破了,还倒让二姨娘栽了跟头。

这心思……

太深了。

婉姨娘并不认为,谢灵沁是提前知道有这一幕的。

正是因为不可能知道,还能应付得这般游刃有余,才叫人惊心神骇。

清水阁。

甫一进屋,谢灵沁就往径直往内室走。

紫河不明所已,立马随步跟上,一进屋,便对着谢灵沁重重一跪,“多谢小姐今日救我,是奴婢疏忽,小姐一再叫奴婢小心,奴婢却还是差点着了她们的道。”

谢灵沁此时已经内室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翠色的小瓷瓶,瞧着她,“起来,我帮你擦药。”

紫河面色怔了怔,她以为小姐是生气,结果,小姐走这般快进来,是给她拿药。

紫河这下更不起来了,更加内疚挫败,“是奴婢大意了,幸好当时二姨娘不在,没有亲眼看到,才由得奴婢说,奴婢生死无所谓,只是小姐的处境……”

谢灵沁真受不了这,揉了揉眉心,方才道,“今日一环一环,我们是险中求胜,你日后更加小心就是,先起来吧。”

紫河想了想,这才起得身来,却是满脸担心,“看起来,将军和二姨娘已经是一个阵地……”

谢灵沁突然冷笑,显然也很是疑惑,“倒是不知二姨娘对谢将军说了什么,让他对我生了疑惑,从而拿你开刀,不过,所幸,你配合得极好。”

“是小姐指教有方。”

“来,我帮你胳膊上药。”谢灵沁吩咐。

紫河摇头,“奴婢自己弄的伤自己来就行,再说,还有砗磲呢。”

谢灵沁点点头,立马吩咐砗磲进来帮忙。

砗磲自然听说了方才发生的事,也不多话,只小心帮紫河上药。

谢灵沁看着紫河胳膊上那深深的牙印,眸中滑过冷意,声调清冷,“今日一出,以谢将军的心思,只要转一转,便能想明白我们是在唱苦肉计,所以……”

谢灵沁面上渐起一片迷色,须臾,对着紫河和砗磲意味深长的一笑,“不过,如今府里大力清查所有下人,嗯……你们俩都想一想,平日里,谁对你们不太好,不友善,或者等着看我们清水阁笑话的,可以动点手脚。”

紫河瞬间明白了谢灵沁的意思,“小姐放心。”

砗磲眨了眨眼睛,竟很是激动,“真的可以?”

谢灵沁看她一眼,莞尔,“有什么不可以?”

翌日。

一大早,整个将军府的前院里就齐排排的站了近二十名家丁丫鬟。

个个都背着包袱,若着脸,如丧考批。

“行了,多发了一月例银给你们,都走吧。”管事的中年嬷嬷摆手一吩咐,这些人这才自知没有希望了,耷拉着转身。

不过,还是有人不甘心。

“我是二姨娘的远房侄子,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住嘴,二姨娘对你不薄,谁叫你成日在外面惹事生非,这不查不知道,一查,你犯的事还少?你还在这里闹什么。”那嬷嬷立马上前呵斥。

一字一句,表里内意,那人不笨,听了出来,当即抚着脸,然后,对着地上噗通一跪地。

“姨啊,是我的错,连累了你。”

“行了,赶紧回家吧。”

人走了,前院一下子就空了下来。

“婉姨娘,你如今有了身孕,身子重,此中事就让老奴来忙活好了,你去休息吧。”那嬷嬷这才对着身后坐在那里的婉姨娘道。

听着是谦卑的语气,可是不行礼,不和善,眼眸高抬,分明没将婉姨娘放在眼里。

婉姨娘看她一眼,也不说什么,让丫鬟扶着她下去了。

那嬷嬷看着婉姨娘的背影,神色一傲,“哼,不过是母凭子贵而已,这十月怀胎,早着呢,幸好,知道自己本份。”

暗处,隐在花枝后的人影一闪,很快朝清水阁而去。

正是紫河。

“小姐,如你所料,二姨娘真会做人,把那些个人都给遣散了,估计不会动摇她在将军心里的地位。”

“嗯……”谢灵沁将手里的茶杯轻轻搁下,眉目沉静,眸光如水,“我也没想动摇她在父亲心里的地位。”

如今这局面,已经动摇不了。

紫河有些疑惑了,不解的看着谢灵沁。

谢灵沁抿唇,笑若清风明月。

“紫河,你可听说过工部尚书家的大公子。”

“那个人渣?”紫河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声出,恍觉自己失言,有些尴尬的笑笑,垂下眉眼,“是小姐待奴婢太好,倒叫奴婢在小姐面前失态了。”

谢灵沁微微摇头,倒是挺淡定,“嗯,父亲听二姨娘的话,要将我嫁给你口中所说的人渣。”

“什么?”紫河一惊,“小姐你清风玉貌,聪明睿智……就算将军不知你真风彩,也万不能将你嫁给那样的人,你可是将军府的嫡女。”相较于谢灵沁的淡定,紫河明显很生气。

谢灵沁看着她,“所以,你认为,对于这样不顾我生死与幸福的父亲,我这个女儿,还需要让他作为我的依靠吗,所以,二姨娘在他心里是何地位,与我又有何干系,她们不过都是……”谢灵沁眼底崩裂出冷冽的笑意,“不过,都是一丘之貉。”

紫河眸色一缩,看着面前如此清秀绝伦谢灵沁,这一刻,不知为何,心里竟生出几分心疼来。

堂堂将军府嫡小姐,曾经风华天下女子的女儿,外祖家也是钟鸣鼎食之家,看似众星捧月的,可是却过着这样的日子。

难怪,突然变得如此冷心冷情。

“所以……”稍倾,谢灵沁又是一叹,“你说依如今这个情势,除了依靠太子,我还有什么别的出路吗?”

形势比人强啊。

若是再不反击,别到时谢将军顺藤摸瓜,店铺都能查到了。

而且,关于月事带,太子还等她去解释呢。

真是,人艰不拆,欲哭无泪。

紫河却沉默了,若是以往她倒是希望小姐能与太子一起,得太子相助,可是,那日她见逸世子的态度,看得出来,太子对小姐,分明没有疼惜之心……

入夜。

月朗星稀,月色如银,给整个北荣都城铺上一层银辉。

而太子府邸。

谢灵沁是第一次来太子府。

果然与寻常府邸是不太一样的,不说府内一应布置,就说这护卫,家丁,丫鬟,个个放寻常府邸里都是个等个的好。

“小姐,太子说,让你在这里等他。”此时,紫河站在谢灵沁身后小声道。

谢灵沁看她一眼,“我知道,而且,我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我们来时,天才刚黑。”

紫河……

这确定不是在埋怨吗?

可是,小姐也太淡定。

要知道,在外人眼中,太子虽性子冷淡,可是却若清风般的温和,但是只有他们知道,真正的太子,是谁也猜不透的主。

也不知,小姐能不能过太子这一关。

夜,渐渐深了,茶,也喝了差不多两壶了。

“太子府里这茶果然比外面的好喝。”安静许久的屋子里,这是继又等了一个时辰后谢灵沁的另一句话。

紫河无法接话。

“紫河,你说……”谢灵沁轻轻碰着茶盖,语气漫不经心的,“你说,太子是不是想我过夜,所以,才故意让我等这么久。”

“这……”紫河欲哭无泪。

太子一定没这心思。

“若不然。”谢灵沁又道,“是太子对我心存欢喜,故意这样引起我的注意?”

“噗通。”屋子外面,突然响起一道人体落地的声音。

谢灵沁和紫河对视一眼,这才走出屋子。

只见院子外面,一名胖胖圆脸却眉眼灿亮,手脚灵活的年轻男子正拍着屁股在那里呲牙咧嘴的,一看到谢灵沁和紫河走出来,当即笑得更加明亮了,“哦,我叫听海,灵沁小姐好。”

“好……”谢灵沁拉长声音,然后转身看向紫河,却见紫河已经抬手捂住了眼。

很明显。

丢人。

“你是,来太子府行窃?”谢灵沁问。

听海……

立马上上下下将自己看一眼,好懵逼。

他这么风流倜傥,哪里像是来行窃的。

“哈哈,听海,我就说你这面相不好,你不信,你看,今天遇到明眼的了吧。”这时,随着一阵笑声传来,又一道男子声时落下。

清隽灿目,眉目张扬,幸灾乐祸,不是余轻逸又是谁。

“哪有,逸世子,灵沁小姐知书识礼,明明是在变相的夸我呢,是你没听清楚。”

余轻逸眼尾一勾,“你丫的,又想打架是不是。”说话间,余轻逸一撩袖子,作势就真要打起来。

饶是谢灵沁再淡定的人,看到磨拳嚯嚯的两人,也有些唇抽。

这是……什么鬼。

太子身边的护卫这么有才?

一言不合就开打?

打的还是庆王府世子。

关键,这个世子主动请打?

“逸世子,祝你旗开得胜。”谢灵沁想了想,近日这个余轻逸虽然好心办坏事,不过,倒是待她不错,所以以示鼓励。

“咳咳……那个,小姐……”身后,紫河似乎很尴尬,上前一步,“我们,要不,进屋。”

“不用,索幸太子没有来,而这两人若是真的比划起来,也缺个裁判,我们闲着也闲着,不要虚度时间,正好我心里也郁闷,疏解疏解。”谢灵沁说着,还让紫河去屋内搬条凳子出来。

那跃跃欲试的样了,紫河唇角更抽了。

原来你是这样的小姐……么!

而本来要打起来的两人听得谢灵沁这番话,拳手放下,纷纷看向谢灵沁。

一脸的深意莫测,还颇有些小幽怨。

“打啊,怎么不打了。”谢灵沁坐在凳子上,清冷着调调在催促。

前世里,她就喜欢看摔跤比赛,这可谓是她唯一的兴趣爱好,也是唯一能激起她笑意的点。

所以,她是认真的。

“打什么?”而蓦然飘来的一道低沉声线却将气氛冻结。

谢灵沁分明看到听海和余轻逸二人面色一变,随即,一改方才姿态,立马站好。

听海就像是随时接受检阅的士兵,余轻逸则是流水不动的妖娆风彩。

而谢灵沁也偏头,看向那红墙院外。

似一道风,若一道寒,剑眉星目,步履从容,借着月华,一步步走近,美得若玉,俊得非凡。

更特别的是那身雅致雍容的气质,甫一出现,便能压过一切的春华潋滟。

与生个俱来的王者之势,不外如此。

可是,他却能驾驭得很好,只是仿佛一瞬,好像,方才一切,都是错觉。

再一看,太子只是,气场过于冷了些,而已。

“臣女,见过太子。”当然,再如何俊美,谢灵沁不会迷失自我,对着太子福身一礼。

不过,太子没叫免礼。

于是,谢灵沁就这样微弯着腰,垂着头,露出一截比玉还要白上几分的脖子,在月光下闪着盈盈光泽。

“你们……”

“属下巡视巡视。”只听得太子一声出,明明清然无波,可是听海却瞬间消失不见。

“那个……”余轻逸看一眼谢灵沁,又悄悄的看向太子,摸了摸下巴,小心上前,“那个,我说啊,这谢灵沁啊,你看她瘦瘦小小的,你不要欺负她了,那个啥,人家来找你帮忙,你差不多,就卖我个面子……”

太子没说话,只是横了余轻逸一眼。

余轻逸声音一滞,咽了咽口水,嘻嘻的摆手,“那个,我就说着玩,说着玩。”

然后,身影瞬间消失在原的。

周边,气氛,莫名严肃。

谢灵沁……

这个余轻逸就这么怕太子?

“你觉得……”谢灵沁正想着,突觉头顶威压而至,同时,凉薄似乎又带着一股子邪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抬头,太子近在眼前,不过半步之遥,呼吸,悠远宁静,好像,都是凉的。

谢灵沁不自觉的一个激灵。

“你觉得你凭什么能让本宫帮你?”宇文曜看着面前的女子,一字一句,似在呢喃,却更像威胁。

昨夜竟然敢算计他,不惩罚你,你还不知道天高地厚。

“之前太子不是说,让我来投靠你?”谢灵沁扬了扬脖子,不卑不亢。

“那是之前。”

谢灵沁……

郁卒,这是不承认了?!

“而今你还偷了我太子府的绵布。”太子又道,话时,似乎还有一抹嘲笑。

谢灵沁抿了抿唇,看向身侧的紫河。

紫河的头快要垂到膝盖。

她不是真心坑主子的,实在是找不到啊,哪里知道,太子平日里不查府库,却昨夜查。

这个倒霉丫头,谢灵沁无语。

“这个绵布这事呢,是这样的……”

“难不成,你自己用了,还想诬赖给别人?”

谢灵沁嘴巴张了张,看着太子,话哽在喉咙里,上不得,下不去。

深呼吸,深呼吸。

她不生气,她不生气。

她是前世里最牛的特工,心绪最稳定的天才。

“所以,你现在凭什么要让本宫来帮你?”

再次深呼吸。

谢灵沁抬眸,含笑,“如果非说我有什么凭靠的话……”谢灵沁眉宇一扬,身子站得笔直,“我自认为,长得还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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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今天晚了,新枝从医院一回来,就马不停蹄的忙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