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城这番话说得毫不刻意,琥珀色的眸光清澈真诚,楚皇不禁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儿子。
因为这个老十的生母,他受尽非议,被谏官天天弹劾,所以他从来不会照顾这个孩子,任由着他自生自灭。可是没有想到在他不注意的岁月中,这个不受待见的孩子已经成长成了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当苏清城说道上好的夜明珠价格昂贵的时候,心中不禁一抖。出身皇家的十殿下,区区一个夜明珠对于他来说竟然用了“昂贵”二字,多年来亏欠的愧疚一时间涌上心头。
楚皇头一次没有任何目的地、和颜悦色地开口:“老十如今也长大了,不能继续闲散下去,也该为朕分忧了。金玉司尚缺主司,你明日就去报到吧。”
在场众人也听到了金玉司主司五个大字,心中都被楚皇此举震惊到了。金玉司那是什么地方,掌管着整个大楚的金银铜矿的开采,是一个肥差!
喜服广袖中的手金紧握成拳头,栾温之后牙紧咬,金玉司主司可是他争取了半年都没有让父皇松口的职位,如今一来竟然成为了苏清城的囊中之物,让他如何甘心?
苏清城本意的确是想利用这扇屏风来吸引父皇的注意,然而他也没有想到竟然能获得这么一个油水颇厚的职位,双手指尖交叠在一起,俯身高举在头顶,恭敬说道:“儿臣散漫浪荡惯了,若是忽然间忙碌起来还真是一时间不习惯起来,然而父皇既然相信儿臣,那么儿臣一定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好。”楚皇满意地点点头,抬手挥袖对众人说道,“行了,今日是太子的婚礼,朕也不能喧宾夺主,大礼继续!”
喜堂中的灯光重新亮起,楚皇迈步坐到了高位置上,婚礼继续进行,乐师敲敲打打吹奏着凤求凰,舞姬赤足跳着祈福舞蹈,一派喜庆和谐仿佛刚才意外的插曲根本没有出现。
比起栾温之更加愤愤不平的人是吴晓瑶,她真是恨不得时间能重来一遍,她一定要在刚才阻止苏清城!
太子娶亲,大赦天下,像是提前过了春节一般,家家户户都挂着红色剪花,爆竹声响一阵接着一阵。栾温之娶前任太子妃的时候也不曾如此隆重过。
盛极必衰,也不知道是楚皇故意安排的,还是皇后操办的,总之规格相当之高,单单是铜鼎就用了八个。九五之尊的帝王举行大型庆典的事情也才能用九鼎,而之前的历代太子娶亲向来都是六鼎,独到了栾温之这一届用了八鼎。
不过看楚皇的神色,并没有对规格制度而觉得太子逾越,相反像是慈父一样看着成婚的新人。
一时间,江采苓心中也泛了疑惑,不明白楚皇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猜错了他的心思?
栾温之面色不悦,这话表面上是怼了苏清城夫妻二人,但是听在耳朵里却不是那么回事,倒是像是拐弯抹角骂他是狗一样。
栾温之沉声说道:“曾祭酒喝醉了,还不快扶下去!”
“四哥且慢!”苏清城忽然发声。
“只有醉酒之人才会说真心话,你我兄弟之间倒是不在乎礼物贵重,但是在座的文武百官总有计较的。我不介意天下百姓对我如何评价,但是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十弟我不能做事不管。”
“我本是打算让四哥慢慢发现在这个屏风的玄妙,给你一个惊喜,不过如今看来,还是由我在这里直接揭开谜底吧,还请用黑布遮住窗户,房间中不留一盏灯火。”
苏清城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让栾温之无法当着百官面前拒绝,只能沉声道:“按照十弟说的做。”
在民间,大婚灭灯可是第一不吉利的事情。
不过栾温之自小出生在皇家,并没有这个忌讳。吴晓瑶却是在话本上读到过的,当下就阻止,只可惜晚说了一步,不透光的黑布已经遮盖了窗窗户,房间中的灯火已经熄灭。
可是房间中并没有因此而陷入无边黑暗,反而刚才平平无奇的屏风闪亮了起来。
春花闪烁着绯色暖光,花蝶飞舞,山川锦绣;夏月朗朗萤火虫的光亮盈盈闪烁,池水空明,击溯流光;秋枫如火将满室照耀得明媚生艳,菊花灿灿,南山之下;冬雪皑皑十里长灯温馨明亮,远处寒山独钓,渔翁忘川。
江采苓的视线紧紧地定在屏风上,她活了两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让人震撼的场景,仿佛在同一时间经历了四季变化,跨越了时间的鸿沟。
与“寄蜉蝣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的感觉恰恰相反,如此一来,大有一种天地尽囊括在一隅的感觉,人们凌驾在自然之上,宛如创造万物生灵的天神。
“这!这是如何做到的!”曾子扬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顿时间酒气全无,目瞪口呆地看着四季屏风中的流光溢彩。
“陛下驾到!”在太监尖细的声音中,楚皇迈着方步走到了众人面前,阳光透过打开的大门照射进来,屏风上的灯光顿时间黯淡。
楚皇看到喜宴之上一片漆黑,心中顿生好奇,不失威仪地开口说道:“大喜的日子,这是做什么呢!”
一个老臣惊喜地回答道:“回陛下,臣等是在欣赏十殿下送给太子殿下的新婚贺礼。”